法國終於判了，51人獲刑，但正義仍待伸張

【文/觀察者網 張菁娟】

幾個月前，一個丈夫給妻子下藥近十年，並邀請70多名陌生人強姦她的故事開始在全世界引起轟動。

綜合法國《世界報》、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媒體報道，當地時間12月19日，法國結束了對這一駭人聽聞案件的審判，72歲的佩利科特（Dominique Pelicot）因嚴重強姦和強姦未遂罪被判處最高20年監禁。其他50名被告，也因十年來多次強姦其妻子吉賽爾（Gisele Pelicot）被判三至十五年的有期徒刑，但對他們的判刑較檢方要求的有所減輕。

報道稱，此案涉及的男子年齡在20多歲至70多歲之間，來自不同社會階層，從事各種職業。多數人否認對吉賽爾的性侵指控。部分被告承認在未經她同意的情況下與她發生性關係，但否認這構成強姦，理由是“當時得到了她丈夫的同意”。

超過一半的被告通過律師要求無罪釋放，辯稱他們是被誤導的。佩利科特的律師團隊也正在考慮提出上訴，但尚未做出最終決定。據報道，被告們有10天時間可以提起上訴。

她是“一片廢墟”不能重建自己，卻想着為他人鋪路

為鼓勵更多性暴力受害者勇敢發聲，吉賽爾做了一個非比尋常且了不起的決定，她放棄匿名並同意公開審判，被很多人稱為“英雄”。

幾個月來，吉賽爾幾乎出席了每場審判，讓世人看到了她的悲劇。根據法國法律，她本可以選擇閉門審理，但她毅然放棄匿名權，要求公開審理此案，她説她希望這能幫助其他婦女勇敢站出來發聲，並向其他性侵犯和強姦的受害者表明，她們沒有什麼可羞愧的，應該感到羞恥是那些施暴者。

“我希望，任何一個早上醒來對前一天晚上沒有記憶的女性都能記住我所説的話，這樣就不會再有女性成為‘化學屈服’的犧牲品。我被犧牲在罪惡的祭壇上，我們需要談論它。”吉賽爾説。

當地時間12月19日，法國南部阿維尼翁法院，吉賽爾在離開法院時向媒體發表講話。 美聯社

在法國南部阿維尼翁法院宣判後，吉賽爾表示，她“從未後悔”公開露面的決定，並表示支持者們的留言給了她堅持下去所需的“力量”。

據BBC報道，吉賽爾曾説過，她是“一片廢墟”，她擔心自己的餘生可能不足以重建自己。但法醫馬丁納·聖伯夫（Anne Martinat Sainte-Beuve）表示，吉賽爾“異常堅韌”，“她將可能摧毀她的東西轉化為力量”。

“未來類似案件的典範”

19日，至少180家國際媒體，包括86名外國人出席了法庭宣判。

吉賽爾的努力沒有白費。法國當地女權組織“阿維尼翁的亞馬遜”（Les Amazones d’Avignon）主席德弗朗熱（Blandine Deverlanges）稱讚當天的判決為未來類似案件的典範，“應讓強姦犯不再有任何藉口”。

據報道，案件引發了關於法國刑法中關於強姦定義的討論。

法國《刑法》第222-23條規定，強姦罪是指“通過威脅、暴力、強迫、意外，在違揹他人意志的情況下，強行與其發生任何形式的性交行為”。法律修正的支持者希望在此基礎上增加“性同意原則”，也就是説：只有當事人明確表示“是”，才意味着“同意發生性接觸”。

目前，法國議會正在審議相關法律修訂案，支持者希望在2025年獲得通過。

此外，該案開庭期間，巴黎還推出了一條新的援助熱線，名為“藥物性侵參考中心”（CRAFS），旨在支持對抗與藥物相關的性侵犯罪。

該熱線自推出以來，已接到大量受害者和醫療專業人員的電話，內容涉及如何識別藥物性侵的症狀及處理方法。

該熱線提供關於嗜睡、噁心、失憶等症狀的詳細信息，並指導受害者採取進一步行動，例如使用藥物檢測工具包。

審判結果令人失望，“吉賽爾們”等待被拯救

雖然案件有一些積極影響，但同時有很多人認為，審判結果令他們感到憤怒和失望。

據報道，被告中，一名63歲的男性因迷暈並強姦自己的妻子且與佩利科特共同犯罪，被判12年監禁，比檢察機關要求的刑期少5年。

包括吉賽爾的子女在內的許多人都認為，這樣的判決沒有承認強姦犯罪行的嚴重性，還凸顯了法國在處理性暴力問題上的做法不合格。

“作為一名女性和女權主義者，我對這些判決感到失望和羞辱。”女權運動者德桑熱（Olympe Desanges）告訴CNN。

上個月，在法國阿維尼翁的法院外，人們舉行示威，抗議性暴力。 《紐約時報》

法國婦女支持婦女組織首席執行官麥格拉思（Sarah McGrath）則表示，法國因“量刑過輕”而臭名昭著。

“在審理這種性質的案件時，我們的司法系統確實存在問題。法國婦女根本不信任法國的司法系統，”她説，“事實上，只有10%的強姦受害者會向司法系統報案。在這些報案中，只有1%到4%最終被定罪。”

除了量刑不足外，本案的調查主任普拉蒂埃（Jérémie Bosse Platière）在追蹤所有涉案人員的過程中還發現，有超過20名男子的身份無法被識別，且通過他們與佩利科特的談話得知，“他們同樣在給自己的伴侶下藥”。

這意味着，還有很多女性都和吉賽爾一樣，被傷害而不自知。

警局行揭露黑暗一面

一直到2020年，吉賽爾都認為，自己是婚姻中的幸運兒。

那一年，佩利科特因在一家雜貨店偷拍女性裙底而被捕並被指控，警方沒收了他的手機和筆記本電腦，裏面裝滿了他的罪證。

警方調查發現，2011年，佩利科特從一名自稱是護士的男網友那學到了給妻子下藥以滿足自己的性慾的方法，這樣他就可以對她做一些她在清醒時不允許的事情。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慾望被放大，在一個名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的聊天室中，他招募了各個年齡層的男人前來侵犯他的妻子。而他會拍攝記錄下來。

這樣糟糕的日子持續了近十年時間，吉賽爾也因長時間使用鎮靜劑出現了脱髮、體重下降和記憶力下降等症狀。吉賽爾一度認為，自己已經處在死亡的邊緣。

在一切真相浮出水面前，佩利科特被視為一個關心家人和熱誠投入家庭的祖父、父親和丈夫，但心理醫生指出，佩利科特還有另一面：善於操縱、缺乏同理心、沉迷於性、視他人為可以利用或屈從於自己意志的對象。

而這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佩利科特在一個充滿暴力的家庭中成長。他在出庭時多次提到自己看到父親強姦並羞辱母親的慘痛記憶。此外，在他九歲那年，曾遭到一名男護士的性虐待。

儘管佩利科特聲稱自己“非常愛妻子”，並懇求得到其妻子和家人的原諒，但當他的罪行被揭露時，吉賽爾的世界就已經崩塌了。

目前，兩人的離婚程序已經完成。吉賽爾也搬離了兩人一起居住過的小鎮，開始健康的生活，不再因為藥物作用而感到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