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勸”理髮師走紅，折射美髮行業痛點

【環球時報記者 丁雅梔 環球時報駐日本特約記者 潘小多】編者的話：近日，湖南省懷化市“聽勸”理髮師李曉華在網上走紅，並帶火一座城市。新加坡《聯合早報》對此報道説，理髮師李曉華被中國網民捧紅，其實折射出消費者對獲得好服務及笑着走出理髮店的渴望心理。但與此同時，也有行業人士質疑“30元理髮”拉低了行業標準。那麼，理髮到底“貴”在哪裏？中國美髮產業經過多年發展，顧客和從業人員都發生了哪些變化？

“天價理髮”、套路太多困擾消費者

美髮是霍菲逢年過節必備的三件套之一，她告訴《環球時報》記者，以前有相熟的髮型師直接打電話預約就能去剪頭髮，後來這位髮型師回了老家，面對理髮店里名目繁多的美髮師，她卻犯了難。“不僅有技術總監、設計總監、技術督導，還有高級髮型師、資深設計師、首席設計師，甚至還有品牌主理人，名頭太多讓人眼花繚亂。有的店甚至會列出所有理髮師的從業時長，除了價格不同外，也不知道這些理髮師技術上有什麼區別，根本不知道怎麼選。”

霍菲的情況也是很多顧客現在走進理髮店時會面臨的，《環球時報》記者注意到，不同“段位”的美髮師收費標準相差較大。以北京朝陽區為例，同一家店內，有的理髮店品牌主理人的收費比資深設計師高出3倍有餘，首席設計師的價格比資深設計師高約50%。有的設計總監剪髮加造型的費用為238元，而同店技術總監同樣服務的價格幾乎便宜一半，為128元。

僅洗剪吹就動輒三位數的消費水平讓不少人直呼“肉疼”，加上染髮、燙髮，消費單價還要上調幾檔。“之前去理髮店染過一次頭髮，選擇染髮劑時，理髮師遞給我一份價格表，染髮劑品質不同，價格從599元到2999元不等，我以為這就是全部的收費，選擇了一款799元價位的染髮劑。沒想到染髮結束後，收了1000多元，理髮師説799元只是染髮劑的費用，還需要額外支付手工費。”在武漢上班的胡玲向記者分享了她的經歷。

不止價格變相上漲，“現在理髮店的套路也越來越多。”家住北京的寧雨向《環球時報》記者説道：“以前去理髮店剪頭髮不少會直接催我們辦卡，現在知道消費者不吃這套，營銷方式就變了。比如之前在一家理髮店剪頭髮，理髮師剪得很認真、效果也不錯，全程沒有提辦會員卡的事情，結果第二次去剪頭髮，直接收費翻倍，整個過程中還一直向我兜售染髮、燙髮項目。”

社交媒體上，“天價理髮”事件常常衝上熱搜：16歲少年剪頭燙髮被索要4000元；小夥想花30元理髮，結果付費2萬多元。“沒有一個人能笑着走出理髮店”“每一次理髮都是一場豪賭，但結局往往十賭九輸”……網上流傳的各種段子折射了不少消費者的痛點，也反映出當下美容美髮行業的存在的問題。

“頭”等大事到底貴在哪兒？

作為生活服務業的重要分支，美髮行業已經由最初單一的理髮、刮臉修面，發展成為時尚燙染、健康養髮、頭皮護理等多個細分領域。據《中國美容美髮行業發展趨勢研究與未來投資分析報告》，2021年新一線和二線城市的美容美髮門店平均客單價分別達到了263.1元/位和260元/位，三、四、五線城市分別達到了211元/位、170.7元/位和157.5元/位。那麼，“頭”等大事到底貴在哪裏？

曾在北京朝陽區做理髮師的劉易洋辰2016年4月份入行，從事理髮師行業已有8年時間，他以當時所在的理髮門店向記者舉例説，房租和人力成本是理髮店的主要成本，房租成本佔據15%左右，人力方面每個理髮師按30%提成，一個月有飯補，不提供住宿。但存在每年房租遞增的情況，經營成本也會相應提高。

在縣城經營一家理髮店的吳曉軍也告訴記者，他們店有兩個造型師、兩個助理和1個學徒，5個人每個月的底薪將近1.5萬元，加上房租等其他成本，按洗剪吹一單75元定價，每人每天要接待4位洗剪吹的顧客才能覆蓋成本。

為了薪酬能有所提升，很多理髮師會不定期地找課程培訓來增加自己的專業度，劉易洋辰表示，大多數理發師學習培訓需要花費很多精力和金錢，實習髮型師、總監、店長在技術、專業知識上肯定是有區別的，像他自己每年會報課培訓1—2次，費用大致在8000元上下。當然對於消費者來説，找到最合適自己的就好。

中國美髮美容協會會長唐德高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剪髮價格的設定，是由市場決定的，並不單純是個人的行為，它取決於多種因素，自身的技術、當地的消費水平、門店的環境定位、品項等等。市場化經濟的今天，社會公眾對美髮行業的多元化價格體系是認同的，從業者也是根據自身定位和價值來提供服務。在這其中，當然也要杜絕少部分商家由於自身的認知缺失，引發的所謂“天價理髮”的情況。

提到理髮師與顧客之間可能存在的矛盾，劉易洋辰表示，理髮師本質上來説還是提供技術和服務的，與顧客間最容易發生衝突的地方就是剪完之後不符合客户心理預期。其實在審美上大多數人可能都不太同頻，剪頭髮的過程中有一部分是顧客沒表達清楚，一部分是理髮師沒理解顧客的需求，但是隻要彼此多溝通，理髮師用心聆聽，就可以避免很多問題。“就以我個人來説，在北京每個月平均服務300多位顧客，90%以上都能滿意。”他説。

“隨着社會的發展進步，不同消費需求羣體細分，與其對應的精準服務成為普遍需求。”唐德高表示，行業裏越來越多的門店，要通過對定位細分和精準用户畫像、生活軌跡和消費習慣等進行市場服務，以迎合這部分消費羣體的需求。

技術和服務都需要有標準

那麼，當下顧客期待的是怎樣的理髮服務？唐德高向《環球時報》記者介紹道，通過回顧美髮行業經過的四個主要階段，能夠看出消費者的需求變化：上世紀80年代中期至90年代中期，行業進入發展萌芽期，這一時期的服務及品項較為單一，多以國營為主；90年代中期至2000年，行業進入快速發展期，民營企業快速增長，服務品項逐漸豐富；2000年至2015年左右，行業步入成長壯大期，產業鏈日益完善，國際交流合作日趨頻繁，個性化產品非常豐富；2015年至今，行業悄然步入全面轉型升級時期，通過數字化管理、標準化服務、連鎖化發展、規範化經營，以融合和創新為驅動，行業發展開始進一步優化，無論從社會層面還是行業層面，更多開始強調匠人匠心精神。

唐德高表示，李曉華的走紅，是互聯網的一個現象級事件，引發了業界內外對於美髮服務行業的深度思考與探討。任何一個行業想要規範發展，一定是要有標準的。這個標準指的是對於技術、對於服務、對於如何更好地促使行業向前發展的標準。消費羣體的不同，必然會導致個性化的需求，新的交互方式、新的市場參與者、新的供需關係，新的數字化能力，這些都是重塑美髮市場的新的驅動力，無論對於消費者而言，還是從業者而言，都是好事情。

他進一步分析稱，儘管中國的美髮行業較早步入市場經濟，但目前依然存在整體基礎相對薄弱的情況，主要體現在標準化程度低、行業集中度低、高素質人才儲備不足、針對利好政策較少等方面。

在服務方面，日本理髮店一些做法值得借鑑。據2023年公佈的數據顯示，日本全國大約有26.4萬家美容美髮店，而且數量逐年增加。近兩年來，由於日本理髮店衞生乾淨、服務態度好等，出入日本美髮店的外國人越來越多，調查顯示，外國人在日本體驗美髮的平均費用是14033日元（約合651元人民幣）。

通常來説，日本理髮店需要預約，新客可以在相關軟件上預約，享受八折左右的體驗價格。大多數理發師都會從洗頭開始提供服務，比如，在女士膝上蓋好毯子，為了防止放倒椅子後四目相對的尷尬在客人臉上蓋一塊一次性紗布，選擇不同香味洗髮水等。整個剪髮過程中客人可以主導對話，也可以選擇不交流。結賬後，理髮師會附上名片，將客人送至門口。大多數美髮店還會附上積分卡，使用若干次後直接享受優惠。為了增加客户粘性，理髮師各有妙招。多年來一直為《環球時報》駐日本特約記者剪髮的美髮師每次都會拍幾秒鐘的髮型視頻，然後將當日所有的視頻及交談中的趣事編輯起來，第二天發送鏈接給每一位客人。     

針對行業人才培養問題，唐德高告訴記者，據不完全統計，中國美髮門店目前有100多萬家，美髮從業者1000多萬人。近兩年，國家對職業教育的重視前所未有，先後出台了系列政策。政府、行業、企業和學校越發意識到培養專業人才不能“一頭熱”，而是需要多方共同努力參與，相互協作，解決人才供給問題，是行業當前發展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