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嚴！澳大利亞禁16歲以下青少年使用社交媒體，多國觀望實際成效

【環球時報駐澳大利亞特約記者 達喬 任重】澳大利亞參議院當地時間28日通過一項針對16歲以下青少年及兒童的社交媒體禁令，在眾議院本週早些時候已對此放行的情況下，該禁令在一週之內快速通過，成為一項“世界首創”的法律。根據該法，TikTok、臉書、Instagram、X等社交媒體平台將擔負起執行年齡限制的責任，否則將面臨最高5000萬澳元（約合人民幣2.35億元）的罰款。這在國際社會引發討論熱潮，受到影響的科技公司質疑立法過程太“倉促”，實施起來難度太大，而支持者認為，該立法“非常有必要”，將敦促社交平台履行責任，保護未成年人。與此同時，越來越多國家正將保護未成年人免受社交媒體負面影響提上議程，它們密切關注澳政府這一禁令的成效。

迄今為止最嚴厲的打擊

“在今年最後一個會議日，參議院匆忙通過數十項立法。”據澳大利亞“9News”新聞網28日報道，其中一項“重磅”法案規定，16歲以下的青少年和兒童將被禁止使用社交媒體。彭博社將這形容為“迄今為止對包括臉書等在內的社交媒體最嚴厲的打擊”。

據澳媒報道，《2024網絡安全（社交媒體最低年齡）修正案》引入一條新的類別，即“有年齡限制的社交媒體平台”。法案將“社交媒體”定義為能夠實現兩個或多個用户之間在線社交互動目的的任何在線服務。根據該法案，16歲以下將不再被允許在“有年齡限制的社交媒體平台”上擁有賬號，這同樣適用於那些已在上述平台上註冊賬號並使用服務的青少年。從目前的規定來看，監管責任落在了各大社交平台頭上，它們將有一年的時間為禁令做準備，以阻止未成年人登錄平台，若未能執行，將面臨罰款。對於違反規定的青少年及家長，法案沒有説明有任何懲罰措施。

這一禁令據稱將在12個月後生效。據英國廣播公司（BBC）報道，目前，法案沒有給出有多少社交平台被納入禁令，這一名單將由澳大利亞通信部長米歇爾·羅蘭隨後制定。澳大利亞媒體認為，臉書、Instagram、Snapchat、X、Reddit和TikTok等平台都將被納入該法管理。Youtube則因其“主要被用於教育目的”而可能得到豁免。此外，一些遊戲和消息平台也將被豁免。

在禁令生效之前，澳政府將展開“年齡驗證技術試驗”。據路透社報道，技術試驗將於明年1月啓動。

法案被認為旨在保護兒童的精神和身體健康。路透社報道稱，澳大利亞總理阿爾巴尼斯29日表示：“平台現在有社會責任，確保我們孩子的安全是他們的首要任務。”在本月早些時候宣佈禁令細節時，阿爾巴尼斯列舉了過度使用社交媒體對兒童身心健康的風險。他在最新的講話中表示：“‘我們支持您’是我們向澳大利亞父母傳達的信息。”“我們並不認為法案的執行會完美無缺，就像禁酒令並不意味着18歲以下的青少年永遠無法獲得酒精一樣。但我們知道，這是正確的做法。”

科技公司表達擔憂

《澳大利亞金融評論報》認為，新法案在議會中快速通過，背後有政治因素。今年6月，澳大利亞反對黨領袖彼得·達頓稱，如果所在黨派贏得明年5月舉行的澳大利亞大選，他將在上台100天內實施社交媒體年齡禁令。因使用社交媒體導致死亡和傷害的兒童家人在澳大利亞發起媒體運動，向阿爾巴尼斯施壓，要求後者採取行動。阿爾巴尼斯接受了提議，稱澳政府將致力於讓兒童擺脱社交媒體的控制。路透社稱，阿爾巴尼斯最終獲得了反對派的關鍵支持，“這標誌着這位中左翼總理獲得了政治勝利”。

澳反對黨參議員卡瓦契奇表示，該法案是必要的，“立法核心重點很簡單：要求社交媒體公司採取合理措施，從他們的平台上識別並刪除未成年用户”。據美聯社報道，這名參議員還直指這是科技公司很早以前就應該履行的責任，“但長期以來，他們為了利益而逃避”。新南威爾士州州長柯民思支持參議院的決定，“我之前説過，社交媒體是一個巨大的、不受監管的全球性兒童實驗，我們必須改變這一點。”

澳大利亞網絡安全倡導者索尼婭·瑞安15歲的女兒被在網上假扮青少年的50歲人員殺害，她將參議院的投票描述為“保護我們的孩子免受可怕網絡傷害的重要時刻”。韋恩·霍茲沃斯的兒子在網絡性勒索騙局中受害自殺，這名父親表示，自己一直主張年齡限制，併為參議院做出的決定“感到自豪”。

科技巨頭們則質疑這一決定。擁有臉書和Instagram的Meta公司的一名發言人表示，公司尊重澳大利亞法律，但對這一過程“感到擔憂”。路透社援引這名發言人的話説，立法過程並未適當考慮證據、行業為確保年齡適合已做的努力，以及年輕人的看法。

“幾乎所有最大的社交媒體公司，都在法案通過前表達了自身的擔憂。”彭博社報道稱，Snapchat的所有者Snap公司表示，之前國際上廣泛和強制性年齡驗證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臉書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前負責人斯蒂芬·謝勒表示，“世界上大多數地方的青少年離不開社交媒體。從家長或政府的角度來看，控制社交媒體的使用並不像聽起來那麼容易。”X所有者埃隆·馬斯克在本月的一篇文章中表示，這似乎是“控制所有澳大利亞人訪問互聯網的後門方式”。

彭博社提到，法案可能顛覆一些全球最有價值公司的商業模式。禁令一旦施行，這些社交平台將會失去一個關鍵的用户羣體，而這些青少年正是數百萬廣告商的目標，“這些廣告商希望在用户很小的時候就鎖定他們”。

對社交媒體來説，頭痛的還有如何執行這一年齡禁令。《澳大利亞金融評論報》報道稱，來自英國的一家機構贏得了澳大利亞政府關於“評估在線驗證年齡”的招標，可能應用的年齡認證方法包括生物識別、年齡估算以及父母認證等。此外，據美聯社報道，29日通過的法案加強了對隱私的保護，意味着平台不能強迫用户提供政府辦理的身份證件，比如護照等。

更多國家可能效仿

“目前世界各國政府都在想方設法保護兒童免受有害內容的侵害。從佛羅里達、得克薩斯到法國和英國。”彭博社29日報道稱，推動變革的是社交媒體的“黑暗角落”，它正持續性地造成悲劇。世界衞生組織在研究了44個國家和地區近28萬學齡兒童的社交媒體使用情況後，於今年9月發佈了明確警告：對社交媒體不恰當的使用將對青少年的發展及長期健康造成深遠影響。

然而，許多措施收效甚微。彭博社稱，佛羅里達州一項限制14歲以下兒童擁有社交媒體賬號的法案正面臨法律挑戰。在實施層面上，困難也不小。2023 年，法國通過了一項法律，要求社交平台為15歲以下未成年人創建賬號時必須徵得父母同意。英國《衞報》引述當地媒體的消息稱，由於技術挑戰，該法律至今尚未實施。

澳大利亞直截了當的禁令引發學者爭論。彭博社援引皇家墨爾本理工大學信息科學教授麗莎·吉文的話表示，針對年輕人的禁令最大的弱點之一是，它無法遏制有害內容的產生。她説，平台所有者應該把重點放在禁用負面算法上，這些算法可能會讓社交媒體用户被內容淹沒，不管他們喜歡與否。吉文表示，與此同時，應該加大對兒童和家長數字素養的培養。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則對禁令有更進一步的擔憂。該組織表示，這可能會把年輕人推向更黑暗、不受監管的網上場所；法律還可能損害兒童的權利，切斷他們獲取對他們的福祉至關重要的信息的渠道。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澳大利亞分會相關負責人凱蒂·馬斯基爾説，“我們不應該禁止兒童，而應該讓社交媒體公司負責提供適合年齡、安全和積極的在線環境。”

此外，年齡限制最終有可能很難達到效果。挪威目前對社交媒體的使用年齡限制是13歲，但據挪威《世道報》報道，挪威有53%的9歲兒童、58%的10歲兒童與72%的11歲兒童都在使用社交媒體。

新加坡數字諮詢公司Kepios Pte.的創始人坎普告訴彭博社，即使澳大利亞的禁令難以執行或無法執行，隨着人們越來越擔心社交媒體對兒童的影響，更多國家可能會採取類似舉措。挪威政府上月提議將兒童使用社交媒體的年齡從13歲提高到15歲。英國科學、創新和技術大臣彼得·凱爾上週告訴BBC，他與澳大利亞的議員一直保持着聯繫，對他們正在採取的做法、為什麼這麼做和所依據的證據非常感興趣。他還表示，英國可能禁止16歲以下青少年使用社交媒體的禁令“已經擺在桌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