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回眸】從小販做起,阿拉伯裔積極為少數羣體發聲
作者:杨伟婷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編者的話:現今美國有約370萬阿拉伯裔人口,從19世紀末的移民潮開始,不少阿拉伯世界的居民前往美國尋找新生活,然後逐步從社會邊緣融入主流。他們不是美國最大的族裔羣體,也沒有出過總統,但也有不少人在政壇嶄露頭角,用自己的力量爭取權利,成為美國政壇的重要組成部分,促進少數羣體在多元化社會中的崛起。
“去最遙遠的人類居住地尋找財富”
1923年,敍利亞母親薩拉·阿卜杜拉帶着女兒羅斯啓程前往美國,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她們輾轉多地。一開始,薩拉像很多移民一樣,因為視力檢查未通過而被拒絕入境美國,她與女兒被遣返到法國。不過幸運的是,薩拉的丈夫在美國底特律找到國會議員幫忙,薩拉與女兒最終成功移居美國。到1924年,約有20萬像薩拉母女這樣的阿拉伯人生活在美國。
16世紀中葉,第一批阿拉伯人以奴隸的身份到達北美,他們主要來自北非阿拉伯國家,是在跨大西洋貿易中作為“商品”被運輸而來。直到19世紀,阿拉伯世界才掀起第一波主動前往美國的移民浪潮。
19世紀80年代至20世紀20年代,大量阿拉伯人移居美國,他們主要來自“大敍利亞”地區(包括今天的敍利亞、黎巴嫩、約旦、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當時這些地區仍在奧斯曼帝國的統治下。這些移民有的是為了躲避宗教迫害,有的是想逃避兵役,但其中的大部分是因為經濟原因——絲綢經濟崩潰了。

絲綢經濟在黎巴嫩地區曾輝煌一時,16世紀末開始,黎巴嫩山區便種植桑樹,供應法國工廠生產絲綢。然而到19世紀90年代,蠶繭和絲線價格不漲反跌,加上桑樹連續多年染病,蠶農的生活苦不堪言。與此同時,在1873年到1896年間,奧斯曼帝國經濟蕭條,這讓絲綢產業雪上加霜。
與經濟困境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急劇增長的人口。得益於醫療水平的改善,尤其是疫苗的引入,黎巴嫩的人口在1860年到1911年間,從不到30萬增長到了50餘萬,幾乎翻番。
經濟困境與人口激增讓大量鄉村和城市人口陷入貧困,放棄土地,離開家鄉,到黎巴嫩其他地區甚至境外尋找新工作,似乎成了許多人最可行的出路。就在這個時期,美國經濟飛速發展,西方傳教士將那裏描繪成一個遍地黃金的繁榮之國。此外,不少黎巴嫩早期移民也寄信回來,表示自己在美國遇到了不錯的機會。理想化的描述加上未知機遇的誘惑,就這樣,越來越多的阿拉伯人離開家鄉,前往美國。當時有黎巴嫩人這樣描述自己的移民原因——“去最遙遠的人類居住地尋找財富”。
然而,從中東前往美國的海上旅程漫長而艱難,許多人在途中得了疾病、遭受飢餓,沒能堅持到目的地。在生命受到威脅的同時,阿拉伯移民還要想辦法應對各種美國移民政策的限制,如視力要求等。
許多阿拉伯移民到達美國後,在北部和中西部的工廠找到了工作,還有不少人成為小商販,在各地推銷商品。因為當小販的人數較多,販賣貨物又需要長途跋涉,阿拉伯裔在美國很多地區都發展了“中轉據點”——到1900年,人們幾乎在每個州都能找到小型的阿拉伯社區。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阿拉伯人移居到美國,在美國各地建起更多社區,還創辦了阿拉伯語學校和報紙,如日刊《美國之星》等。這些文化交流平台不僅是阿拉伯裔羣體文化傳播的重要工具,也豐富了美國的文化生活。
美國警察假扮阿拉伯人釣貪腐官員
阿拉伯裔融入美國文化的過程並不是一帆風順,隨着移民人數的增加,以及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的經濟衰退,美國社會對移民的接受度下降。美國1921年的《緊急配額法案》和1924年的《移民法案》嚴格限制北歐和西歐之外國家的移民,阿拉伯裔移民也受到影響。
美國的阿拉伯裔開始感到明顯被排斥是在20世紀70年代,有阿拉伯裔美國人這樣描述1973年自己在美國社會的“處境”:“突然間,我們被要求,為一些完全與自己無關,甚至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支持的事情負責。”
1973年,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美國向以色列提供軍事援助,引發阿拉伯國家的強烈反應。阿拉伯國家主導的石油輸出國組織,對支持以色列的國家實施石油禁運。美國油價在短時間內飆升,汽車加油站前排起長隊,整個國家陷入能源危機和經濟衰退。

這次燃油短缺和經濟動盪引發美國社會廣泛不滿情緒,激起公眾對阿拉伯裔的偏見與敵意。一些人無理由地將阿拉伯裔與石油危機掛鈎,直接認為他們是危機的始作俑者。阿拉伯裔的商店被砸,移民社區的房屋遭縱火,許多阿拉伯裔人身安全受到威脅,被迫隱姓埋名生活。
美國社會對阿拉伯裔的歧視甚至已經蔓延到政府機構,聯邦調查局的ABSCAM行動就是一個典型案例。為揪出腐敗政客,20世紀,聯邦調查局發起代號為ABSCAM的反腐行動。特工假扮成富有的阿拉伯裔企業代表,會見官員並行賄,誘捕腐敗政客。聯邦調查局的這一做法在美國社會強化了阿拉伯裔與陰謀、腐敗等負面形象有聯繫的刻板印象。有媒體還藉此大肆報道,進一步醜化阿拉伯裔。有批評人士表示,美國政府的這一行動在調查個別政客之外,更是對整個阿拉伯裔社區的污名化和不公正對待。
面對諸多歧視和暴力,阿拉伯裔積極抗爭。1980年,美國阿拉伯裔反歧視委員會成立,通過法律訴訟、公眾宣傳和教育活動保護阿拉伯裔羣體的權利,提升公眾對阿拉伯文化的認知。此後,阿拉伯裔逐漸認識到政治參與的重要性,越來越多的阿拉伯裔開始參選,到政府任職,爭取更多話語權。隨着全球化的推進,以及越來越多文化和教育項目的湧現,美國社會慢慢打破對阿拉伯裔的刻板印象,對阿拉伯文化的接納程度也逐步提高。
首位阿拉伯裔參議員曾是汽車銷售
美國阿拉伯裔反歧視委員會的創始人名叫詹姆斯·阿布雷茲克,他也是美國曆史上第一位阿拉伯裔聯邦參議員,是阿拉伯裔積極參與政治的證明。
詹姆斯的父母都是從黎巴嫩過來的移民,1898年,父親查爾斯·阿布雷茲克跟着第一波阿拉伯世界移民潮來到美國,到南達科他州當小販,經營雜貨店。母親萊娜·阿布雷茲克協助經營家族生意。
生活穩定下來之後,1931年,詹姆斯出生在南達科他州伍德市。詹姆斯的童年時代在伍德以及另外一個小鎮米申度過,這兩個地方都是印第安人保留地。受多元文化薰陶,詹姆斯很早就知道了美國少數羣體的生活艱難,在心中埋下日後為少數羣體發聲的種子。
詹姆斯從政前的經歷十分豐富,他獲得了南達科他州礦業技術學院的土木工程學士學位,還攻讀了南達科他州大學的法學。畢業後做過農場工人、汽車銷售員、調酒師、酒吧老闆等,這些“接地氣的經歷”為其日後從政積累了寶貴經驗。

詹姆斯與政治結緣是一種偶然,他的家庭醫生曾借給他幾份刊物,引發他對政治的濃厚興趣。
1971年,詹姆斯當選眾議員,1973年,他成為參議員。在任期間,他為美國原住民社區的福利奔走,提議成立美國印第安人政策審查委員會,推動多項有益於印第安人的法案通過。
面對巴以衝突這樣複雜的歷史問題,詹姆斯決定回到家鄉,到中東尋找自己的立場。他選擇為巴勒斯坦人發聲,並表示:“除非巴勒斯坦人定居在自己的家園,否則就不可能達成和解,和平也不會持久。”
1978年,詹姆斯離開參議院,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從此停止為少數羣體發聲,受ABSCAM行動啓發,詹姆斯成立了美國阿拉伯裔反歧視委員會,這是美國最重要的阿拉伯裔權益保護組織之一。
繼詹姆斯之後,越來越多的阿拉伯裔在政壇嶄露頭角,並在多個領域取得歷史性突破。阿拉伯裔律師和活動家拉爾夫·納德被譽為美國“消費者運動之父”,曾推動美國《國家交通與機動車安全法》的通過,不僅為消費者爭取權益,也推動了美國環境保護和公共政策的進步,在提高公眾環保意識、強化政府監管機制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拉希達·特萊布的父母來自巴勒斯坦,當選美國國會議員後,她積極投身移民政策改革、種族平等等領域,是美國阿拉伯裔女性參政的重要代表。這些阿拉伯裔政治人物是美國政壇的重要組成部分,影響了諸多美國政策的走向,也促進了少數羣體在多元化社會中的崛起。(楊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