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時代與語言,啓發教育和文化,從泰戈爾詩歌和思想看文明互鑑
作者:王钦刚
【環球時報綜合報道】編者的話:在紀念泰戈爾訪華100週年之際,由印度國際大學與中國駐加爾各答總領事館聯合主辦的“泰戈爾教育思想國際研討會”近日在印度西孟加拉邦和平鄉舉行。中方6名專家學者及印度國際大學師生代表參與了研討。與會的泰戈爾詩作譯者、詩人王欽剛受《環球時報》之邀,談了這次文化盛會的親歷,在他看來,在全球化發展的背景下,泰戈爾的理念依然能夠為當今教育和文化領域的發展提供深刻啓示。

對於中國讀者來講,印度詩人泰戈爾是最為熟悉的外國詩人之一。暌違5年,中國學者再次到訪印度國際大學中國學院,紀念泰戈爾訪華百年,共話文明互鑑。國際孟加拉學研究會會長、中文版《泰戈爾作品全集》主編、87歲高齡的董友忱教授以“泰戈爾鄉村教育思想與其世界影響”為主題做了發言,福州大學李金雲、深圳大學朱璇、山西師範大學賀曉璇、湖南第一師範學院譚詠枚以及筆者與印方專家圍繞泰戈爾教育思想及其實踐意義開展深入交流。
“把詩翻譯成詩”
報告廳內座無虛席,學生們席地而坐。此次研討會是時隔數年首次在印度國際大學舉行的中印專家學者面對面的人文交流,也是中印兩個文明古國互學互鑑的一次成功實踐。
研討會上,筆者將自己翻譯出版的《飛鳥集》《流螢集》等泰戈爾詩歌譯本贈予印度國際大學中國學院,並得到了印方學者的高度評價:“這些譯作極大地保留了泰戈爾孟加拉語詩歌的神韻。”
作為一名泰戈爾詩歌的譯者,筆者深感翻譯過程中所面臨的挑戰。《1913年諾貝爾文學獎頒獎詞》中評價泰戈爾的詩“兼具詩歌的陰柔之美和散文的陽剛之氣”,但由於絕大多數中國讀者無法直接閲讀泰戈爾作品中的孟加拉語原作,常常難以體會其孟加拉語詩歌的獨特韻律與精妙表達。
為了更好地傳達泰戈爾詩歌的神韻,筆者在翻譯中大膽融入中國古典詩詞和成語。例如,《流螢集》中“流螢閃爍在葉間,令繁星為之驚歎”,筆者引用了南宋張元幹詞中的“幾點流螢明滅”,巧妙地將中印兩種詩歌傳統對接,使譯文更加詩意盎然且貼近中國讀者的審美習慣。
在翻譯過程中,筆者始終踐行“把詩翻譯成詩”的理念,通過文字的凝練與韻律的再現,儘可能還原泰戈爾詩歌文字音韻之美,為中國讀者消除文字和文化上的樊籬。
寓教於詩
泰戈爾以其優美的詩歌和深邃的思想被譽為“詩哲”。作為中方學者代表之一,筆者在研討會上進行了題為《寓教於詩:泰戈爾英文詩歌中的生命力象徵》的演講,嘗試從泰戈爾的相關詩歌與中國古典詩詞的比較研究解讀泰戈爾的思想表達。
泰戈爾的詩歌常以小草、流螢等微小卻頑強的生命意象為主題,給人以生命的啓迪和無窮的力量。這些意象在其《飛鳥集》《流螢集》中俯拾皆是。《流螢集》中那句“無數次死而復生,小草比大山長青”,便以簡潔的語言表達了深刻的哲理:生命雖渺小,卻藴藏着不可低估的能量。筆者認為,這些生命意象,從形式和內容上與中國古典詩詞有着諸多異曲同工之處,字裏行間依稀有着山水田園詩歌的模樣。例如,白居易的“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與泰戈爾的“小草,你的步子雖小,卻擁有腳下的大地”,即使是中英文不同的語境下,仍能感受到詩中小草頑強的生命力,兩首詩在精神內核上呈現出跨越文化與語言的共鳴。
理念的延伸
這樣的詩歌不僅是泰戈爾思想的表達,也是他教育理念的延伸。作為教育家,泰戈爾以其獨特的文化與教育理念,深刻地影響了當今世界。無論是他對教育核心價值的思考,還是他創辦國際大學的實踐,泰戈爾的思想在文化、教育領域依然具有啓發意義。
國際孟加拉學研究會會長董友忱教授表示,泰戈爾的教育理念來源於他個人成長經歷的映照。泰戈爾早年討厭英國殖民教育的僵化體制,通過自學和家教完成了知識積累。他的教育理念的核心要義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注重培養學生的品德與心靈,激發創造性思維,以及將教育與生活緊密結合。
泰戈爾的教育實踐還通過實際行動豐富了現代教育的內涵。例如,為改善當時孟加拉兒童教育資源匱乏的現狀,泰戈爾親自參與教科書的編寫,通過推行母語教學,讓孩子們在輕鬆愉快的學習環境中獲取知識,享受學習的樂趣。
泰戈爾也將自己的教育理念融入到農村發展。印度國際大學的卡羅爾·查特吉博士舉例稱,泰戈爾發起了許多活動,如兒童童子軍計劃,鼓勵農村兒童和青年參與社區建設,倡導“幫助人們自助”的理念。除了參與本土農村教育發展,泰戈爾的教育理念還體現出強烈的國際化視野。印度伯德旺大學的蘇米塔·丘克羅博爾迪教授提到,泰戈爾曾邀請世界各地的學者來到聖蒂尼克坦,與學生們分享知識和經驗。
在文化領域,泰戈爾與中國的聯繫同樣深厚。他的《飛鳥集》和《新月集》等直接影響了中國現代文學史。中國現代文壇的“新月社”和《新月》月刊都與泰戈爾的《新月集》有關。受泰戈爾的影響,冰心模仿《飛鳥集》寫了兩部著名的詩集——《繁星》和《春水》。
此外,福州大學李金雲副教授提到,泰戈爾曾與林長民、林徽因等福建文人展開深刻的文化交流,他的藝術手法和思想內涵成為這些文人文學創作的重要精神資源。這種跨地域的文化對話,不僅為他們的文學創作和研究提供了共同的基礎,還促進了中印文化互鑑。
回望百年,雖然泰戈爾的訪華之旅早已成為歷史,但當年他在中國留下的“萍蹤詩跡”如今已成為中印文化交流的見證。泰戈爾的教育與文化實踐,不僅啓迪了他的同時代人,更為後世留下了珍貴的思想遺產。(王欽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