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盟友的撤離和士氣的崩潰……為什麼敍利亞軍隊未能參戰？ | 路透社
مايا الجبيلي وسليمان الخالدي وأحمد رشيد وتيمور أزهري
大馬士革/安曼/巴格達 12 月 12 日（路透社） - 敍利亞徵兵者法赫蘭·哈烏利（23 歲）精神狀態不佳，工資微薄。他表示，位於反對派控制的伊德利卜市附近的軍事基地原本應該有九名士兵，但由於一些人向軍官行賄以逃避服役，基地裏只有三人。
他補充説，他的指揮官認為與他同在的兩名徵兵者中有一人心理不適合，無法信任他持槍。
多年來，解放敍利亞陣線的戰鬥人員一直在戰鬥線附近保持靜止狀態，隨着敍利亞內戰進入僵局。然而，在 11 月 27 日星期三，負責他的軍官打電話給哈烏利，軍官在戰鬥線後面的另一個軍事基地，告訴他一組反對派部隊正在前往他那裏。軍官表示，該單位必須戰鬥並堅持保住陣地。
然而，哈烏利並沒有遵從命令，而是將手機調至飛行模式，穿上便衣，扔掉武器，離開了基地。在返回南方的路上，他看到其他士兵也在離開他們的陣地。
在本週與路透社的採訪中，哈烏利在大馬士革找到了一份馬場的工作，他説：“我一直朝哈馬的方向走，走着，沒有車也沒有什麼。我走的時候，所有人都跟着我，當他們看到有人逃跑時，大家都開始放下武器逃跑。”
在不到兩週的時間裏，反對派部隊進入了大馬士革，前總統巴沙爾·阿薩德的政權完全崩潰。這一進程突然結束了持續了 13 年的衝突，造成數十萬人喪生。
路透社與大約十個消息來源進行了交談，其中包括兩名敍利亞軍隊的叛逃者、三名高級敍利亞軍官、與敍利亞軍隊合作的一個伊拉克派別的兩名指揮官、一名敍利亞安全消息來源以及一名瞭解黎巴嫩真主黨（阿薩德的主要軍事盟友之一）運作方式的消息來源。
來源以及路透社在大馬士革一處廢棄軍事辦公室發現的情報文件，詳細描繪了阿薩德軍隊如何崩潰的情況，這支曾經令人畏懼的軍隊因士氣低落和對外國盟友的高度依賴，尤其是在指揮結構方面，以及因腐敗問題在其內部日益增長的憤怒而崩潰。
大多數消息來源要求不透露姓名，因為他們沒有被授權與媒體交談或出於對報復的恐懼。
根據消息來源，自2011年戰爭爆發以來，敍利亞軍隊的指揮層依賴於與其結盟的伊朗軍隊以及由伊朗資助的黎巴嫩和伊拉克部隊，以提供敍利亞最好的作戰單位。
消息來源補充説，敍利亞軍隊的主要作戰指揮結構由伊朗軍事顧問和與他們結盟的武裝團體管理。
但許多伊朗軍事顧問在以色列對大馬士革的空襲後於春季離開，其餘的在上週離開，根據與他們合作的伊拉克派系領導人的説法。
一位瞭解真主黨思維的消息人士表示，大多數真主黨戰士和領導人實際上在十月就已經離開，以專注於與以色列在黎巴嫩日益升級的戰爭。
一名敍利亞上校和兩名敍利亞安全消息人士以及一名瞭解敍利亞軍隊的黎巴嫩安全消息人士表示，敍利亞軍隊的中央指揮控制中心在伊朗和真主黨官員離開後運作不佳，軍隊缺乏防禦戰略，特別是在敍利亞第二大城市阿勒頗。
相反，國際危機小組在阿勒頗淪陷後發佈的報告顯示，西北部的反對派部隊理論上人數少於軍隊，但他們花了數年時間在一個指揮中心下團結起來，協調他們的團體和單位進行戰鬥。
路透社未能聯繫到現任武裝部隊的代表。敍利亞軍事行動管理局局長阿赫邁德·沙拉赫（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目前敍利亞最強大的人物，週三對路透社表示，他將解散敍利亞安全部隊。伊朗駐聯合國代表團、伊拉克武裝派別和真主黨未對此發表評論。
* 哈勒布
兩名敍利亞安全消息人士表示，軍隊在11月底哈勒布遭到攻擊時並未向其部隊提供明確的計劃，但被命令自行制定計劃或撤退到戰略城市霍姆斯以嘗試重新集結。
哈勒布在11月29日幾乎沒有進行重大戰鬥就淪陷，僅在攻擊開始兩天後，三名高級敍利亞軍官表示，這在軍隊中引發了一陣震驚。
所有消息來源都表示，剩下的部隊嚴重缺乏凝聚力。
消息人士描述了許多部隊因接受賄賂而讓士兵退役，或要求士兵回家並代替他們領取工資而遭受人數不足的困境。
國際戰略研究所發佈的軍事平衡報告指出，敍利亞軍隊在2020年擁有13萬人。報告將敍利亞軍隊描述為因長期內戰而嚴重疲憊，並且結構上變得不再有序，類似於專注於內部安全的武裝團體。
一位要求匿名的美國官員表示，美國在週日政權崩潰前幾天收到了有關大規模叛逃和忠誠轉變的信息，還有一些人員轉移到伊拉克。
路透社未能確定軍隊的力量缺口或其當前編制。
在11月28日，軍隊和武裝部隊總指揮部向所有部隊發出命令，要求保持戰鬥準備狀態，這一命令是根據路透社在大馬士革一處空軍情報辦公室發現的軍事文件。
在敍利亞政權深感憂慮的跡象中，敍利亞空軍情報局，作為與阿薩德家族關係密切的主要機構之一，指責其人員在全國各地的警戒點上鬆懈，因武裝反對派於12月1日攻佔了南部的一個檢查站，並警告他們如果不戰鬥將面臨嚴厲懲罰，依據路透社獲得的文件。
儘管有命令和威脅，越來越多的士兵和軍官開始逃離，所有消息來源均如此報道。士兵們被看到離開崗位，穿着便衣回家，而不是面對武裝反對派，甚至是無辜的示威者。
進入敍利亞的路透社記者在週日發現，軍裝仍然散落在大馬士革的街道上。
* 軍官
腐敗和士氣低落在軍隊中普遍存在。
兩名軍官表示，其中一名最近退休，另一名則叛逃，許多中級軍官的憤怒在過去幾年中加劇，因為軍隊的犧牲和在戰爭中的勝利並未轉化為薪資、條件和資源的改善。
在2020年，俄羅斯和土耳其達成協議，導致戰鬥前線的凍結，並在阿薩德恢復對大部分地區的控制後，實際上將國家分裂，包括所有大城市和連接大馬士革與阿勒頗的主要公路。
但專注於中東的世紀國際研究中心的研究員阿龍·倫德表示，敍利亞經濟仍因美國製裁和外援減少而苦苦掙扎。
他補充道：“除了阿薩德周圍的精英和上層人士，其他人的情況都變得更糟了。這一定讓人感到非常沮喪。”
儘管2021年的法令將軍人薪資幾乎提高了兩倍，以應對超過100%的通貨膨脹，但由於敍利亞鎊對美元的貶值，購買力大幅下降。
克里德·邁赫洛夫説，他曾在工程旅服役，如果有人投訴腐敗，就會被傳喚到軍事法庭接受審問，這種情況他自己經歷過多次。
他補充道：“我們生活在一個可怕的社會。我們害怕説出一個字。”
他在週二於阿勒頗進行的採訪中表示，他的服役地點在哈馬，但在12月5日反對派戰士攻陷該市之前，他已經撤退。
一位在職的高級軍事情報官員表示，尤其是在過去一年中，憤怒情緒加劇，並補充説，即使在阿薩德的高級支持者中，來自阿拉維派的“憤怒也在增加”。
* 衰退的歲月
哈利的軍事經歷突顯了軍隊的問題，並有助於解釋其缺乏忠誠感的原因。
他在19歲時被徵召入伍，服役期為18個月，期間他向一名軍官行賄以推遲服役一年。
當他的服役期結束時，他接到命令，要求他無限期留在軍隊。哈利逃跑了，但後來被巡邏隊逮捕，入獄52天，然後被送往靠近伊德利卜的一個偏遠軍事基地。
他每月的薪水為50萬敍利亞鎊（約40美元）。通常情況下，軍隊的撥款在到達之前就會被掠奪。他表示，有時他會把所有的薪水都花在購買更多的食物上。
他説，擁有錢的戰友會向軍官支付費用以獲得退役，但他並不富裕。他補充説，他所在的旅只有60名士兵，儘管編制為80人。
哈利描述了軍官的待遇很差，包括在炎熱和寒冷的天氣以及夜間進行艱苦的體力勞動和挖掘戰壕。
一位前上尉形容強迫士兵工作的做法是“嚴重錯誤”。
一位名叫祖海爾的28歲前軍隊後勤部門士兵在週二於大馬士革的採訪中表示，他看到軍官偷竊發電機和燃料並將其出售。
他補充説：“他們唯一關心的就是利用他們的職位來致富。”
他説他為阿薩德戰鬥了多年，但他的表親在反對派中，並補充説，當他們取得進展時，他感到非常高興。
* 依賴盟友
阿薩德在2011年反對派開始抗議時，依賴盟友來對抗反對派。
俄羅斯派遣飛機轟炸反對派目標，伊朗則派遣軍事顧問和真主黨戰士。來自伊拉克的武裝派別也在伊朗的支持下前來，還有一個由德黑蘭組建的阿富汗什葉派戰士組成的其他團體。
他們的戰鬥技能和生活條件與敍利亞士兵截然不同。一位在阿勒頗附近服役的伊拉克武裝派別指揮官表示，他知道一個由30名士兵組成的敍利亞小隊，但只找到了8名士兵。
這位指揮官提到，他的隊伍通常出於同情邀請這些士兵一起吃飯，因為他們的口糧非常可憐。
伊拉克武裝派別的指揮官和一位瞭解真主黨思維方式的消息人士表示，黎巴嫩組織和與之結盟的武裝派別對敍利亞正規軍抱有輕蔑態度。
消息人士補充説，他們不信任敍利亞軍隊執行重要任務，通常也不與其並肩作戰。
* 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襲擊
駐紮在阿勒頗附近的伊拉克武裝派別指揮官和在大馬士革的伊拉克軍事顧問表示，在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對以色列的襲擊後，伊朗對敍利亞的承諾開始動搖。
以色列對哈馬斯襲擊的回應包括加大對與伊朗相關目標的打擊，涉及敍利亞地區。
4月1日的襲擊導致多名在大馬士革伊朗領事館綜合大樓內的伊朗革命衞隊高級指揮官遇難。以色列對此未確認也未否認其參與。
這兩位伊拉克消息人士表示，伊朗革命衞隊在敍利亞的指揮官人數在此後大幅減少。
有一個人提到，敍利亞軍事行動的指揮變得無效，局勢因真主黨在十月的撤退而惡化。
兩位消息人士表示，俄羅斯在反對派在哈馬和霍姆斯推進時對其進行了空襲，但與戰爭早期階段不同的是，沒有地面部隊能夠利用這一點。
到12月7日星期六，俄羅斯開始呼籲政治過渡。克里姆林宮和俄羅斯外交部拒絕對此報道發表評論。克里姆林宮在星期二表示，俄羅斯在內戰期間“付出了巨大努力”來幫助阿薩德，但局勢隨後惡化。
一位敍利亞軍隊的阿拉維派上校表示，敍利亞軍隊在阿勒頗的行動依賴於真主黨。他補充説，他和伊拉克武裝派別的指揮官及伊拉克顧問表示，敍利亞軍隊在沒有伊朗顧問或真主黨的情況下無法控制靠近城市的領土。
伊拉克武裝派別的指揮官表示，上週伊拉克武裝派別向敍利亞派遣了更多戰士，但發現與伊朗軍事顧問的所有聯繫渠道都已中斷。
他提到，在反對派在星期五佔領哈馬市後，已下令伊拉克團體撤離。
一位伊拉克軍事顧問表示：“從第一天起，我們就輸掉了敍利亞的戰鬥。”
記者瑪雅·賈比利、提穆爾·阿茲赫裏來自大馬士革，蘇萊曼·哈立迪來自安曼，艾哈邁德·拉希德來自巴格達，萊拉·巴薩姆和湯姆·佩裏來自貝魯特 - 編輯阿卜杜勒·哈米德·馬卡維、瑪爾瓦·薩拉姆和諾哈·扎基裏為阿拉伯版 - 編輯瑪爾瓦·薩拉姆和穆阿兾德·阿卜杜勒阿齊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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