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核威懾無捷徑可走

2024年初最危險的全球安全動態，是中俄兩國正依賴核武器來打破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俄羅斯即將完成核武庫現代化改造，並對烏克蘭及北約組織揮舞核大棒；中國則在擴張核力量，並在國際水域實施威脅台灣的危險軍事行動。莫斯科可能正通過國有原子能公司俄羅斯國家原子能公司（向中國快中子增殖反應堆提供濃縮鈾）協助北京提升核彈頭產能。美國2009年啓動的核威懾體系更新計劃，未來十年將無力同時威懾中俄兩國——這是跨黨派機構"美國戰略態勢委員會"最新報告的核心結論，本人曾擔任該委員會委員。

白宮可能試圖尋找捷徑解決問題，其中最糟糕的方案莫過於採用軍事術語稱為"反價值目標"或"反城市目標"的核打擊策略——將敵方城市作為核武器瞄準目標。過去五十年間，華盛頓始終拒絕將城市列為蓄意打擊目標。

基爾·利伯、達里爾·普雷斯等學者持相反觀點。他們主張瞄準對手城市以避免“過度嚴苛的威懾策略”。雖然城市目標策略可能減少美國維持威懾所需的核武器數量，但基於以下三大原因，美國應在更新核力量態勢應對新挑戰的同時，延續現行政策。

首先，以核打擊社會目標相威脅存在極高的威懾失效風險。五十年前，尼克松總統的國防部長詹姆斯·施萊辛格就否決了以毀滅整座城市為威脅的政策。他指出，面對已擁有龐大核武庫的蘇聯，要使美國核威懾更具可信度，華盛頓必須瞄準蘇聯政權最珍視的目標：政權本身、其戰略與常規軍事系統、用於國內控制的統治機器，以及維持戰爭所需的工業能力。威脅打擊蘇聯城市並蓄意殺害平民，不太可能阻止蘇聯推行其帝國主義議程。

其次，若威懾失敗，美國應具備多樣化的核反擊選項以迫使對手收手。施萊辛格主張，在保留打擊蘇聯政權和軍事力量能力的前提下，採取有限的針對性打擊而非毀滅性攻擊，將為雙方自我剋制提供最大動力。當時支持以城市為目標的論調認為，瞄準敵方武器會"破壞"威懾穩定性並引發軍備競賽。如今在美國試圖同時威懾中俄之際，這種論調再度抬頭。但數十年來，美國正是通過現行方式成功遏制了大國戰爭爆發。在局勢如此危急且存在其他選項的當下改變策略，將極其不明智。核戰略專家基思·佩恩在反駁利伯和普雷斯兩位先生時指出，僅因現行威懾方式被指"破壞穩定"就改變延續數十年的政策，需要質疑者自證其説——而現有證據並不支持這種主張。

第三，追求威懾同時儘量減少平民傷亡在道德上是正當的，也符合美國對《武裝衝突法》的適用。如果監督任務的文職領導人和軍事官員對其具有道德信心，從規劃到言辭再到軍事建議的一切環節，都可能增強美國威懾的可信度。

威懾兩個敵對的核武對手是美國的最高優先事項。為實現這一目標而設計的核態勢，將需要部署比當初未將中國視為美國主要挑戰者時計劃更多的系統。但隨着中國和俄羅斯境內軍事相關目標的增多，對美國威懾力量的需求也將上升。隨着風險增加，國家領導人必須攜手合作，並與美國最親密的盟友一道，採取恰當的軍事姿態。現在不是走捷徑的時候。

海因裏希斯女士是哈德遜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美國國會戰略態勢委員會成員。

2023年12月11日，俄羅斯北德文斯克塞夫馬什造船廠，北風之神級核動力彈道導彈潛艇“亞歷山大三世皇帝”號。圖片來源：Mikhael Klimentyev/Kremlin Pool/Zuma Press刊載於2024年1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核威懾無捷徑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