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能從東京撞機事件中學到什麼 - 《華爾街日報》

由東京羽田機場事件及非凡撤離引發的思考：

週二，載有367名乘客（其中許多是新年假期歸來的歡慶者）的日本航空516航班在降落時與一架為能登半島地震災民運送物資的日本海上保安廳飛機相撞。後者機上6人中有5人在飛機被火球吞沒時遇難。空客A350執飛的516航班也迅速起火，客艙內濃煙瀰漫至漆黑一片，乘務員不得不使用手電筒。不到20分鐘內，客機被火焰吞噬，燒得只剩空殼。然而機上367名乘客和12名機組人員全部生還，這被稱為奇蹟。

《紐約時報》記者Motoko Rich和Hisako Ueno報道：當濃煙充斥機艙時，“一個孩子的聲音蓋過了機上的混亂喧囂。‘請快點讓我們下去！‘孩子用日語敬語懇求道，儘管乘務員開始喊叫指令時恐懼席捲了乘客。“秩序得以維持。乘務員通過可用的出口疏散乘客。在促成良好結果的多重因素中——訓練有素的機組、經驗豐富的飛行員——“緊急疏散過程中乘客相對未出現恐慌或許貢獻最大。”

該報引用17歲斯德哥爾摩乘客Anton Deibe的話：“乘務員非常專業，但從他們眼中也能看出恐懼。“然而"沒有人搶先逃生，大家都在等待指令。“機艙內温度升高，人們叫喊着，但Anton事後告訴時報：“騷動比我預想的少得多，乘客們很冷靜。“他和家人爬向艙門，成功滑下應急滑梯。“下滑距離很長。”

來自《華爾街日報》記者瑞弗·戴維斯、藤川惠美和艾莉森·西德的報道：當火焰在飛機後部蔓延時，乘客們意識到"他們只有幾分鐘時間從烈火中自救”。人們呼喊着打開艙門。28歲的約瑟夫·林（音）坐在27B座位，他説撞擊發生時人們尖叫着，“隨後一切陷入詭異的寂靜”。鄰座女士似乎瞭解應急程序，“她開始大喊’低頭、繫好安全帶、待在座位上’"。當有人試圖拿行李時，其他乘客立即制止：“大家都喊’你在幹什麼？這些東西不重要’。“67歲的哲學教授金子博告訴本報，周圍沒有人驚慌，“反倒是回家看到電視畫面時更害怕”。

事故發生後，一位在京都訪友的讀者致信我説，他認為無人喪生的首要原因是日本人"較少個人主義，更注重共識”。他們視自己為集體的一部分，這個民族有着根深蒂固的道德準則和行為方式。

我詢問美國駐日大使拉姆·伊曼紐爾，日本人的何種特質化解了危機。“這個社會高度重視個人榮譽、對集體的責任感和對權威的尊重，“他説，“在日本，絕不會有人對正在保護乘客安全的空乘人員惡語相向或動粗。“他隨後補充道：“還有，五歲孩童能獨自穿過數個繁忙路口步行上學。車輛會禮讓，孩子們從容通過人行道。這很了不起。”

我猜想許多美國人心中都閃過這樣一個疑問：如果那是肯尼迪機場一架滿載度假歸來的美國人的達美航班，情況會如何？撤離還能如此井然有序並圓滿收場嗎？

我的推測是結局將截然不同。更多人會各自為政。美國個人主義本是美好品質，卻可能滑向自戀深淵——而我們正在下墜。3A座的乘客會翻找頭頂行李架阻塞通道，20歲的女孩會站在座椅上邊直播邊尖叫，15B座的網紅則要求別人把她抬下座位。

我們越來越不認為自己屬於某種具有傳統與期許的集體事業。我們越來越少期待他人會做正確的事。社交媒體上充斥着美國人辜負美國人的畫面——搶劫、劫車。這些影像消磨着我們的士氣。長久以來，我們已淡忘了"我們是美利堅子民，我們保持鎮定"這種健康認知。因為"我們是美國人"的含義，已從"我們源於真實歷史併為之自豪"蜕變為"我們來自一個建立在罪惡之上的貪婪國度”。

誰願認同這樣的身份並延續這種生存方式？這同樣瓦解了我們的鬥志。在互聯網影像的持續衝擊下，我們崇尚情緒勝過理性；如果當下人們感受到的是極度恐慌，那就忠於你的情緒吧。我們不再那麼尊重剋制，甚至懷疑這是懦弱的表現。

我們當前的美德，在2024年的當下，首當其衝的是什麼呢？我們是一個充滿狂野創造力的民族——這種特質依然存在，儘管越來越多地處於潛伏狀態。我們富有創新精神——不斷探索醫學研究和設備的最新領域。我們積極參與——總是對世界充滿關切，有時甚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方式努力改善它。我們雄心勃勃：渴望崛起，追求金錢、名望與魅力，但也追求更嚴肅的成就。我們天生和傳統上就崇尚平等，且根深蒂固，歷來如此。在那些有信仰的人中，宗教信仰深刻而坦率，儘管這樣的人似乎逐年減少。我們中許多人渴望成為藝術家——創作劇本和歌曲，渴望表演。而且我們友善：全世界依然公認這一點。

但我們確實需要改進我們的國民風格。在這些方面：基本的禮貌，這不必是老套的東西。表現出對他人的尊重，真正關心他們。讓理性重新與情感並駕齊驅。是的，成年人應該在房間裏、在飛機上像個成年人的樣子。環顧四周，發現15F座位上的那個人，看起來像一位正在休假的陸軍遊騎兵，警覺、專注且能幹。然後請他幫忙把那個在頭等艙翻找頭頂行李艙、堵住過道的人挪開。“就像搬一件行李那樣把他拎起來放到一邊。“遊騎兵照做了，然後宣佈：“好了，大家，我們向前走。跟上。”

一種有人負責的感覺——這是我們缺乏的東西之一。一種有人承擔責任的感覺。

也許我錯了，也許我們都會在516航班上表現得無與倫比。但問問也無妨：在那次墜機事件中，你會是誰？你會扮演什麼角色？

1月3日，日本航空公司空客A350與海上保安廳飛機相撞後的殘骸停放在東京羽田國際機場。圖片來源：issei kato/路透社刊載於2024年1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能從東京撞機事件中學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