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近平在2024年面臨經濟意志考驗——《華爾街日報》

如果説2024年最重要的進展將是席捲民主世界的選舉浪潮，那麼第二值得關注的故事就是中國經濟。這可以歸結為兩個問題：是什麼讓習近平有膽量將中國推入這場（可能是必要的）經濟動盪？他能否在未來12個月內保持這種決心？

中國經濟的惡化——對於任何涉及中國的事情來説可能令人驚訝——已經被相當充分地理解。這個國家從未從北京引發的房地產市場放緩和大流行時期嚴厲（且失敗）的"清零"政策的雙重衝擊中恢復過來。

中國的疫情封鎖（更不用説大流行對全球經濟的衝擊）破壞了許多通過中國出口行業的供應鏈。這種經歷，加上圍繞台灣的地緣戰略擔憂，正促使越來越多的外國公司重新考慮與中國的貿易關係。北京也是美國和歐洲政策失誤的受害者，這些國家在疫情後的通貨膨脹以及糟糕的税收和監管措施抑制了通常填滿中國工廠訂單的需求。

一個後果是中國經濟失去了一些活動，這些活動本可能幫助它度過房地產市場中更為嚴重的動盪。自2020年8月開始，北京對佔年度經濟產出約三分之一的房地產行業的信貸進行了打壓。這是糾正金融系統和實體經濟嚴重失衡的必要步驟，但也是一個痛苦且危險的步驟。

任務完成。房價暴跌，大型開發商破產，建設常常停滯。這不僅給銀行帶來壓力，還對中國龐大且不透明的替代性貨幣體系造成衝擊，併為許多支持大型房地產相關投資基金的地方政府帶來了流動性和償付能力挑戰。

然而，儘管所有這些導致中國經濟動盪的原因都已公開，但為何會發生這些情況仍然較為模糊。

對北京行為的積極解讀是，政府正在屈服於一個甚至在共產黨內部也早已被理解的現實：依賴固定資產投資（尤其是房地產）的發展模式在經濟和政治上都不穩定——無法推動持續的長期經濟增長，也無法將機會和繁榮分配給中國社會中最需要這兩者的部分。打破房地產對經濟的控制是刺激中國所需的更多創業活動的必要條件。

一個更令人擔憂的解釋是，習近平在改革擴大私營經濟後，正試圖將權力重新集中到國家手中。過去幾年還見證了對私營企業主導的各個行業的連續打壓（在線教育公司是早期受害者，而科技巨頭始終是目標），值得注意的是，房地產打壓的一個顯著結果是將破產的私營開發商的資產轉移給了國有企業。

這兩個目標相互矛盾，但北京的許多表態卻能與兩者自圓其説。例如當北京宣佈未來將接受國內生產總值增速放緩時，看漲中國者傾向於相信習近平及其幹部團隊意在通過市場改革推動更均衡、更高質量的發展。但同樣可能的是，北京只是在承認國家主導的經濟模式或許無法像過去更具企業家精神的經濟那樣快速增長，而他們願意為加強政治控制付出這一代價。

習近平關於房地產整頓的指導方針"房子是用來住的，不是用來炒的"同樣具有雙重解讀空間。這既可能體現北京希望建立家庭參與生產性金融投資而非囤積房產的健康經濟形態；也可能始終意味着，黨對非國有部門積累資產——尤其是由民營開發商推動的資產積累——感到不安。

北京向來不注重表述的明確性，最近在制定年度經濟工作藍圖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再次印證了這一點。2024年計劃"堅持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良性互動"（據分析師比爾·畢曉普翻譯），這種表述既可包羅萬象又空洞無物，依然能適配任何關於習近平執政意圖的解讀版本。

或許此前習近平的動機並不重要，因為結果總是一樣。但今年當問題變成北京是否會堅持現行路線時，這些動機將變得至關重要。

房地產調控帶來的經濟陣痛及全球貿易持續變動的後果只會愈發嚴峻，這意味着事態更可能考驗習近平主席繼續推進改革的決心。他將如何應對？換言之，他能否為了有意義的經濟改革而容忍這種動盪，還是僅為了打造更強大的黨和國家？或許，提出這個問題本身就已給出了答案。

2023年12月31日，北京一家餐廳正在播放習近平主席的新年賀詞。圖片來源：pedro pardo/法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5日印刷版，標題為《2024年習近平面臨經濟意志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