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不再希望你使用“西藏”一詞——《華爾街日報》

西藏不再是“Tibet”，至少在中國不是。

中國官員越來越多地使用“Xizang”這一稱謂，這是中國占人口多數的漢族對這個位於國家西部邊陲的藏族家園的英文官方拼寫。

這一轉變與中國針對少數民族和邊遠地區的大規模同化行動相吻合，該行動在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的領導下愈演愈烈。習近平試圖打造一種單一的民族認同——以漢族為中心，忠於共產黨。

在這些努力中，北京方面還一直在加緊準備應對圍繞現任達賴喇嘛繼任者人選的鬥爭。達賴喇嘛是西藏人民的精神領袖，今年7月將年滿89歲。中國官方無神論的領導層譴責他是分裂分子，並堅稱他們有權選擇達賴喇嘛的下一世轉世靈童。

2023年10月，西藏布達拉宮廣場舉行升國旗儀式，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4週年。圖片來源：邵澤東/新華社/Zuma Press幾十年來，中國官員和官方媒體在英文交流中通常使用“Tibet”，這是西方廣泛使用的名稱。近年來這種情況開始發生變化，中國外交部和一份民族主義黨報改用“Xizang”，這是該地區中文名稱“西藏”的標準羅馬化拼寫，發音大致為“shee-ZAHNG”。

近幾個月來，北京加大了對“西藏”這一名稱的使用力度。在8月的一次學術研討會上，中國學者主張用“Xizang”取代英語中對“Tibet”的稱呼，這一觀點得到了負責民族事務的黨的機構在社交媒體上的推廣。兩個月後，中國政府在西藏林芝市安排了一次外交會議，題為“西藏跨喜馬拉雅國際合作論壇”，在英語中一般將西藏稱為“Xizang”。

新華社等主要國家媒體在英語報道中越來越多地使用“Xizang”。

“Xizang”最具權威性的使用是在11月，當時中國政府最高宣傳辦公室發佈了一份關於“西藏治理”的白皮書，與以往政策文件中使用的“Tibet”不同。

專家表示，這種語義上的轉變為中國共產黨重塑全球對中國的敍述開闢了新戰線，以支持其偏好的命名方式，特別是在北京視為其核心利益的問題上。

位於印度達蘭薩拉的獨立西藏研究員馬修·阿克斯特（Matthew Akester）表示，中國官員將尋求通過利用反西方情緒在國際舞台上推廣“Xizang”這一名稱，特別是在全球南方地區。“國際上存在一個親中國的選民羣體，很可能會被這樣的事情所打動。”

阿克斯特説，北京最終可能也會使用強制手段，包括對繼續使用“Tibet”的政府和企業施加經濟壓力和商業抵制。他預測：“不使用‘Xizang’將會帶來後果。”

負責宗教與民族事務的中共中央統戰部、作為中國政府宣傳機構的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以及中國外交部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

流亡藏人政府發言人丹增·勒克謝表示，採用"西藏"標籤是"為了實現其政治野心，使其對西藏的主權主張合法化"。他説：“中藏衝突由來已久，改名並不能解決問題，反而會增加複雜性。”

達賴喇嘛去年在印度達蘭薩拉郊區麥克勞德甘傑的一座寺廟參加祈禱活動，流亡藏人政府所在地。圖片來源：money sharma/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自1950年派兵進入該地區以來，中國共產黨一直尋求鞏固對西藏的控制。此後，北京方面長期致力於同化藏族同胞，並鎮壓其所謂的由達賴喇嘛領導的分裂勢力。中華人民共和國接管西藏時，達賴喇嘛還是個少年。

2012年底習近平上台後，同化運動愈演愈烈。他的前任更多地依靠經濟發展來自然融合少數民族，而他則採取了相對強硬的路線，黨在重塑文化認同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

在西藏，近年來北京加大了對藏區宗教、教育和語言的限制，同時強化了政府對居民的監控能力。中國官員通常否認他們在淡化或壓制藏族文化的説法，反而主張共產黨改善了西藏人民的生活和生計，同時維護了他們的宗教和民族身份。

歷史學家指出，現代中文對西藏的稱呼“西藏”可追溯至中國最後一個封建王朝——清朝。這一名稱源自“Gtsang”的漢語音譯，指的是歷史上西藏境內的一個地區名稱。

“‘西藏’這一名稱完全是從中國視角出發的，”印第安納大學西藏曆史學者艾略特·斯珀林在2011年寫道，“事實上，可以説使用這個名稱潛移默化地強化了這種視角：首字‘西’意味着‘西方’，即它是根據從中國本土看待西藏的方式來定位的。”

“西藏的含義本質上由政治決定，”斯珀林寫道，並指出中國不同政權對該地區邊界的界定存在差異。2017年去世的斯珀林表示，中國現政府並未為“西藏傳統和歷史疆域”正式指定中文術語。

中國當局過去曾使用“西藏”一詞，但較為零星。例如，西藏自治區政府自2000年代中期起就以xizang.gov.cn作為其官網主域名，不過當時中國官員在英文表述中通常仍使用“Tibet”。

“西藏”這一英文稱謂在習近平時代之前一直廣泛使用。例如，國務院新聞辦公室2021年發佈的白皮書標題即為《西藏和平解放與繁榮發展》。

而最新發布的2021年11月白皮書全篇採用“Xizang”指代該地區，但涉及冠名“西藏”的航空公司、博物館及青藏高原時仍保留原稱。白皮書在描述當地居民和文化時，也繼續使用“Tibetan”作為族稱和形容詞。

中國外交部近年來在官方聲明和翻譯中率先推行“Xizang”這一標準羅馬化拼寫。如2021年外交部長王毅主持涉藏活動時，外交部發布的講話摘要就採用了“Xizang”表述。

自2021年起，黨媒《環球時報》英文版在相關報道中也統一使用“Xizang”。

遊客在西藏首府拉薩拍攝布達拉宮。圖片來源：Aritz Parra/美聯社2023年8月，中共中央統戰部在社交媒體發文闡釋“Xizang”命名，援引中國學者觀點稱該拼寫更準確反映西藏自治區——這個1960年代設立的省級行政區——的法定名稱。

文章指出，“西藏”一詞常被更廣泛地用於指代受藏文化影響的區域，包括西藏自治區及鄰近省份部分地區。哈爾濱工程大學教授王林平表示：“這一錯誤概念長期存在”，扭曲了國際社會對西藏地理範圍的認知。

文章還主張，將“Tibet”譯為“Xizang”符合規範要求，並援引中國政府1978年決定統一採用北京官方拼音系統拼寫中國地名和人名的規定。

“使用拼音是依法行事，落實相關法律法規的體現，”國家直屬中國藏學研究中心副主任廉湘民表示。

廉湘民指出，西方某些人或有不同看法，但中國依法處理涉藏事務。“能否接受是他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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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6日印刷版，標題為《中國不希望你説“Tib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