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人工智能機器不會思考——《華爾街日報》

做好準備吧。不久之後，數字精英們就會宣佈人工智能機器已通過圖靈測試，超級智能與有感知能力的計算機時代就此來臨。他們許諾的應許之地是人工通用智能（AGI）。但請別上當——你顱腔內的內在聲音和自我意識會告訴你原因。

1950年，計算機先驅艾倫·圖靈提出一個簡單的"模仿遊戲"測試來回答"機器能思考嗎？"：如果審訊者通過盲測無法根據回答區分機器與人類，則判定機器能思考。圖靈預測到2000年，機器在五分鐘對話後能有70%概率模仿人類。隨後他又推翻自己的分析，認為"‘機器能思考嗎’這個問題本身毫無意義，不值得討論"。圖靈測試本質只是檢驗機器能否愚弄人類——不妨查查動詞"模仿(ape)“的本義。

儘管如此，危言聳聽者仍大行其道。在硅谷的雞尾酒會上，“你的p(末日)值是多少？“已成為流行談資。這個極客指標用來衡量AI滅絕人類的概率，許多人給出的數值超過30，而我的答案是零。

簡單的圖靈測試存在諸多缺陷。你以為AI會產生幻覺或胡編亂造？現實中許多會思考的"機器”（你知道的，那些有皮膚的）同樣荒誕：男人能懷孕，無聊猿NFT價值連城，男人髮髻，和平抗議。

Inflection AI首席執行官、被谷歌收購的DeepMind聯合創始人穆斯塔法·蘇萊曼近期提出一項新圖靈測試：給機器10萬美元，觀察它能否通過阿里巴巴等電商平台將資金增值到100萬美元。這很荒謬——按此標準，連垃圾郵件機器人也算得上智能！

19世紀數學家阿達·洛芙萊斯的思想遠超時代。她對查爾斯·巴貝奇1837年發明的早期計算機"分析機"寫道：“它不具備任何創造能力，只能執行我們明確指令的任務。“真正的洛芙萊斯測試或許是：“AI能否產生真正原創的內容？“且需令人愉悦性，而非如諺語所説讓一千隻猴子亂打出的小説。電影、音樂和藝術同理。倫斯勒理工學院教授塞爾默·布林斯約德2001年就提出"(更優)洛芙萊斯"測試來檢測創造性。

我們真正需要的是對思考、智能和感知的準確定義。計算機已在許多任務上超越人類——除非你是"雨人”，否則電子表格算加法比你快；優步調度優於人工；2016年穀歌展示的計算機在圍棋中擊敗人類；1997年IBM"深藍"通過每秒計算數億步棋路，戰勝國際象棋大師（兼《華爾街日報》撰稿人）加里·卡斯帕羅夫；IBM"沃森"甚至贏得電視競答節目《危險邊緣》。這些成就固然驚人，但……

但這些是有限系統。我們姑且稱之為二維世界。國際象棋有64個方格，雙方各16枚棋子，遵循既定規則。OpenAI為ChatGPT開發的大型語言模型擁有上萬億參數（其中許多涉及版權爭議）和龐大服務器羣，但終究存在邊界。在規則明確的世界裏，算力決定一切。

然而現實生活沒有規則。人類是三維、四維乃至無限維度的存在。我們擁有近乎無限的選擇自由——儘管常被道德與宗教規範約束（而這些約束也常被無視）。法律維持着社會秩序，但多數人仍保有自由意志。據萊斯特大學研究者估算，人類每天要做超過3.5萬次有意識決策。要模擬人類，計算機需處理10的10萬次方量級的可能選擇（約等於3.5萬的階乘）——這個數字連天文學家都難以想象。

批評者將生成式AI和ChatGPT貶為"自動補全工具"或更刻薄的"隨機鸚鵡”。實則它能同時分析數千詞語的關聯模式。但AI真正的智慧源自詞語與句子間嵌入的人類邏輯，這足以實現基礎推理。AI的真正潛力尚未完全釋放，但要説它能思考？我站圖靈這邊。

為何？因為生命充滿變化與驚喜。人類被賦予遠超理性範疇的諸多矛盾特質：共情、歡愉、野心、創造力、情感、愛、忠誠、幽默、責任感、信仰、信任、喜悦、絕望、直覺、固執。再加上弗洛伊德的本我與自我、內心聲音、自我意識、靈魂。真正的通用人工智能需要模擬這一切。

AI的發展軌跡令人驚歎，將在許多二維邊界內的領域超越人類。如今的AI只是模式匹配的超級機器。有知覺？會思考？或許能矇騙部分人，但我認為遠未實現。電影《銀翼殺手》中，通過檢測脈搏和瞳孔反應的沃伊特-坎普夫測試能區分人類與複製人。在荒謬的"AI有意識"論調掩蓋現實前，我們需要這種現代版無可辯駁的圖靈或洛夫萊斯測試——提示：AI可能不擅長雙關語和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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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英國王室版權2021年/路透社刊載於2024年1月8日印刷版，標題為《不，AI機器不會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