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愛荷華州的福音派究竟有多“福音”？

2024年總統選戰將於週一隨着艾奧瓦州黨團會議正式打響。在宗教陣線上，這意味着記者、民意調查機構和學者們將開啓新一輪關於"福音派"如何支持這位兩度離婚的唐納德·特朗普的報道。

但這些福音派究竟是誰？很難説清。有些自稱福音派的選民甚至從不參加教會活動。許多媒體似乎將"福音派"定義為自認虔誠的白人共和黨選民——無論從靈性還是歷史角度看，這種定義都荒謬至極。

“福音派”（Evangelical）是源於希臘語euangelion的古老聖經術語，意為"福音"或"好消息"。到17世紀時，這個詞通常指與天主教對立的新教徒。但福音派運動真正成形於1730至1740年代，當時第一次大覺醒運動震撼了歐洲和美洲殖民地。無數人在復興運動中宣稱自己"重生"或皈依了基督信仰。

這個源自《約翰福音》的短語，指向福音派最核心的信仰體驗。重生意味着承認自己是罪人，並信靠主獲得救贖。這就是"好消息"：基督為拯救罪人而死。

18世紀許多英美民眾認為，既然生活在基督教文化國家，自己自然就是基督徒。福音派則堅稱這種淺薄的宗教性不足以獲得救贖——你必須重生。對信徒而言，救贖的重生必然伴隨着對基督和教會的侍奉，踐行信仰才是真正得救的明證。

那麼，“福音派”是如何從一個宗教標籤轉變為更具政治和人口統計意義的標識？為何對共和黨的忠誠度比上教堂更能定義福音派身份？這一漫長故事在1976年總統競選期間達到高潮。那年，民主黨人吉米·卡特當選總統，他堪稱美國曆史上最引人注目的福音派總統之一。卡特熱衷於談論自己的信仰轉變經歷，讓世俗媒體爭相解讀"重生"的含義。

自1950年代以來，比利·格雷厄姆等福音派領袖已逐漸深入黨派政治，但1976年大選才真正彰顯福音派選票的關鍵作用。《新聞週刊》將1976年稱為"福音派之年"。最具決定性的是，蓋洛普公司開始直接詢問選民是否自認福音派及其投票傾向。

如今搜索"福音派"新聞，頭條几乎總是政治議題。隨着時間推移，媒體對保守派基督徒選民的報道，以及傑裏·法維爾"道德多數派"等組織的活動，給普通美國人——尤其是不去教堂者——留下了"福音派本質是政治術語"的印象。1980年，當白人福音派因羅納德·里根堅定的反共立場和反墮胎承諾而全面倒向共和黨時，福音派與共和黨的聯盟就此鞏固。

自1976年以來，民意調查對"福音派"一詞的政治化影響遠超其他因素。這主要源於調查方式：通常僅憑自我認同來判定福音派身份。在手機時代，民調回復率更是急劇下降。當某人自稱福音派時，我們無從知曉其具體含義——是否定期去教堂？如何理解聖經與救贖？這些核心問題往往被民調機構忽略。

此外，出於樣本量的技術考量，大多數民調機構僅詢問白人羣體是否屬於福音派。這導致新聞媒體所稱的"福音派"主要指參與民調並自認福音派的美國白人。當保守派教會在拉丁美洲、非洲、東亞等地蓬勃發展之際，這羣支持共和黨的美國白人僅佔全球福音派羣體的極小部分。從全球範圍看，大多數重生派教會信徒並非白人，也絕非共和黨支持者——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美國人。

然而，記者們仍頻繁報道那些自稱福音派但不常去教堂的白人選民。在艾奧瓦州乃至全美，這些人正是特朗普最忠實的支持羣體。那些將"福音派"狹隘定義為政治和種族標籤的人或許該自問：他們自己，或是他們採訪撰寫的"福音派"選民，是否真正理解這個詞彙的含義？他們或許也該記住：全球絕大多數福音派基督徒從未給特朗普投過票，沒支持過共和黨，甚至從未參與過任何美國選舉。

基德先生是美南浸信會神學院教授，著有《誰是福音派？危機中的運動史》

1月5日，特朗普支持者在其艾奧瓦州蘇中心競選集會上祈禱圖片來源：安德魯·哈尼克/美聯社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艾奧瓦州"福音派"究竟有多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