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悖論》評論：為拯救而支出——《華爾街日報》

美國對新冠疫情的經濟應對有多出色？在《大流行悖論》一書中，斯科特·富爾福德對政府數輪刺激計劃和數萬億美元的救濟方案給出了異常樂觀的評價。富爾福德寫道，這些旨在緩解疫情負擔的措施"在防止經濟困境方面效果驚人"，部分原因是政策制定者"從過去的錯誤中吸取了教訓"。

令這位消費者金融保護局（CFPB）高級經濟學家尤其難以釋懷的是2008年經濟衰退的歷史。在他看來，此後"接近10%的失業率持續多年"的事實，暗示當時政府的經濟應對力度不足。許多宏觀經濟學家會認同這一觀點，但也有人認為已實施支出的明顯無效性恰恰説明我們本應減少開支。

富爾福德發現，許多美國人在2022年底"財務狀況比疫情前更好"。2020年2月，美國休閒和酒店業從業人數為1690萬，到4月驟降820萬，降幅達49%。儘管行業遭受重創，但截至2021年2月，民眾整體財務狀況普遍優於2019年6月，這佐證了富爾福德"大規模即時政策能深刻改變民眾生活"的觀點。但2019至2021年間許多家庭財務狀況的改善，究竟意味着政府終於找對了經濟應對之道，還是表明我們嚴重超支？

富爾福德先生對CFPB（消費者金融保護局）“收支平衡"調查的處理尤為嫺熟，該調查的設計也有他的參與。這項自2019年起每年開展的調查，針對普通家庭面臨的實際及感知的財務困境提出問題。首期調查覆蓋了15,000户家庭，獲得2,990份回覆。後續調查不僅回訪了初期受訪者，還納入了新的家庭樣本。

這些反饋數據使富爾福德能夠追蹤2019至2022年間家庭財務狀況，既揭示了宏觀趨勢，又為不同家庭的具體經歷提供了觀察窗口。多數經濟類寫作的核心缺陷在於缺乏敍事性，而富爾福德通過書中大量源自調查的真實生活片段克服了這一點——既呈現了陷入困境的案例，也展示了成功應對的範例。

調查的核心指標是綜合多項問題構建的"財務健康"主觀指數，包括受訪者是否"月末有餘錢"或"擔心現有儲蓄難以為繼"等。問卷還涉及支付賬單的困難頻率，以及失去主要收入來源後的應急資金維持時長。經濟學家通常關注收入儲蓄等硬性數據，但這些調查問題讓我們得以瞭解美國人對自身財務安全感的真實感受。

2019年6月至2021年2月期間，報告支付賬單困難的比例從40.4%降至34.4%。同期整體財務健康指數微升，信用卡債務水平下降和創業熱潮的高漲支撐了這一表面改善。

在經濟衰退期間，影響我們財務健康的外部因素數量之多，使得很難將經濟韌性歸功於公共政策。這種困難在疫情期間更加突出。富爾福德先生出色地探討了2020年我們經濟生活的諸多變化：支出減少、遠程辦公、孩子們通過Zoom上課，部分員工對返崗的牴觸情緒推高了其他員工的工資。對於個體家庭，富爾福德揭示了特定政策的直接影響，如學生貸款寬限計劃、薪資保護計劃和美聯儲激進的量化寬鬆政策。更大的挑戰在於理解所有重大政策干預帶來的無數間接影響。

五萬億美元的公共支持確實對大多數美國人的私人資產負債表產生了積極影響，正如這些支持對我們集體公共資產負債表產生了負面影響一樣。由於疫情對低收入美國人的健康影響尤為嚴重，通過公共支出來減少經濟不平等是公正的。採取重大行動是恰當的。但我們是否應該減少支出？

公眾持有的聯邦債務從2020年初的17.2萬億美元增至2023年第三季度的26.3萬億美元。若扣除同期19%的物價漲幅，實際債務增加了5.8萬億美元。2023年"收支平衡"調查顯示，報告難以支付賬單的美國人口比例回升至37.8%，這表明儘管公共支出的激增可能阻止了家庭財務狀況進一步惡化，但並未永久改善他們的處境。

《大流行悖論》一書極具説服力地論證了聯邦政府的慷慨援助緩解了新冠疫情帶來的即時財務痛苦。然而，富爾福德先生不太可能改變那些認為美國過度支出的讀者的想法。如果你對疫情期間數萬億美元的支出持懷疑態度，這本書不會消除你的疑慮。但它將為你提供一個深思熟慮、全景式的視角，審視2020年後發生的經濟變化。

格萊澤先生是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美國企業研究所高級研究員，也是《城市的生存》一書的合著者。

刊登於2024年1月12日印刷版，標題為《為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