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通縮憂慮加深——《華爾街日報》

香港——中國正陷入多年來最嚴重的通縮困境，隨着這一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的需求疲軟，全世界都將面臨麻煩。

週五官方數據顯示，由於許多中國民眾對經濟前景感到擔憂並抑制消費，12月居民消費價格連續第三個月下跌。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已連續15個月下降。

摩根士丹利經濟學家指出，這是自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中國經歷的最持久、最嚴重的通縮。當年亞洲各國經濟過熱陷入衰退，耗費數年才得以復甦。

直到不久前，許多西方經濟學家還對中國的通縮表示歡迎，因為這降低了中國進口商品的成本，有助於緩解其他地區的通脹壓力。2023年大部分時間美國通脹持續降温，儘管12月略有回升。

部分經濟學家預測，隨着在計算中國通脹時佔較大權重的豬肉價格回升，2024年通縮壓力將有所緩解。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但隨着西方通脹憂慮緩解，中國的通縮反而成為更令人擔憂的問題。這預示着中國經濟持續承壓，可能意味着在華經營的西方品牌將面臨銷售下滑。

這也預示着中國企業將加大力度向海外傾銷過剩商品，與西方企業展開競爭並加劇本已緊張的貿易摩擦。

歐盟去年秋季指控中國以廉價電動汽車充斥市場，並針對中國國家補貼的作用展開調查。包括太陽能行業在內的其他產業公司也提出了類似擔憂。

“中國持續的通縮或極低通脹可能導致貿易順差擴大，加劇與世界其他地區的貿易摩擦，”Absolute Strategy Research新興市場經濟學家亞當·沃爾夫表示。

這一切都增加了北京方面加大力度扭轉價格下跌、重振經濟增長的緊迫性。一個擔憂是，若沒有更有力的刺激措施，中國經濟可能像日本上世紀90年代那樣陷入債務-通縮螺旋——當時價格下跌導致企業削減工資、消費者推遲購買，形成需求愈加疲軟與通縮加劇的惡性循環。

摩根士丹利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邢自強指出：“在中國，刺激政策的規模與速度至關重要。通縮持續越久，所需的刺激措施就越大。”

中國海關總署週五發佈的最新貿易數據凸顯了部分風險。儘管12月出口同比增長2.3%有所回暖，但進口疲軟，表明中國消費者仍對消費持謹慎態度。

經濟學家擔憂中國的通縮壓力將難以逆轉。照片：alex plavevski/Shutterstock數據還揭示了2023年全年的嚴峻形勢，中國出口額同比下降4.6%，為七年來首次下滑。對美直運量自2019年以來首次下降，這既反映了美聯儲加息導致的需求疲軟，也表明更多美國買家正在尋找中國產品的替代供應源。

中國通過深化與受西方制裁的俄羅斯的貿易關係，部分抵消了其他市場的損失。去年中俄雙邊貿易額創下2400億美元紀錄，其中中國對俄出口（包括大量燃氣動力汽車）同比激增46.9%，自俄進口增長12.7%。

但野村證券經濟學家指出：“隨着中企在俄羅斯市場站穩腳跟，這種高速增長態勢恐難延續至2024年。”

2023年中國貿易順差達8230億美元，較2022年8780億美元的歷史峯值略有回落。

儘管分析師預計隨着全球其他地區需求企穩，2024年出口對中國經濟的拖累將減輕，但出口也難以重現疫情期間及中國經濟早前高速增長期所扮演的增長支柱角色。全球經濟增長仍顯乏力，地緣政治緊張正推動西方企業持續尋求中國供應商的替代選項。

摩根士丹利邢自強表示：“中國依靠出口解決經濟問題的時代已經終結。“他建議政策制定者需放棄財政緊縮，轉向消費驅動的經濟再平衡，以開闢新的增長路徑。

數月來，中國領導人一直在努力重振內需，此前解除疫情防控措施後期待的經濟活動反彈未能實現。相反，受房地產市場疲軟和青年失業率高企影響，中國消費者減少了支出，增加了儲蓄。

儘管如此，中國央行去年曾表示，認為國內通縮是暫時性的。儘管經濟學家多次呼籲採取更激進的措施來刺激增長，但中國政策制定者並未發放現金或採取其他可能提升消費需求的直接支持家庭措施。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2月CPI同比下降0.3%，降幅較11月的0.5%收窄。剔除波動較大的能源和食品價格後，核心通脹率為0.6%。

許多經濟學家表示，通縮壓力恐難逆轉。

法國興業銀行亞洲首席經濟學家姚煒預測，雖然到2024年底中國CPI可能回升至1%，但價格下行壓力不會快速緩解。

中國青州某裝備製造企業車間裏的工人。圖片來源：Cfoto/Zuma Press她表示：“我們認為，由於內需疲軟導致的中國通縮壓力可能會持續相當長時間。”

2023年全年消費者通脹率為0.2%，遠低於中國政府設定的3%左右目標，這一結果與一年前部分人士的預測相悖——當時他們預計中國在2022年末解除疫情防控措施後將出現通脹飆升。

衡量出廠批發價格的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12月同比下降2.7%，降幅較11月的3%有所收窄。該指數自2022年10月以來已連續15個月處於負值區間。

中國國家統計局表示，國際油價下行和部分工業品需求不足是拖累PPI的主要因素。

中國政府已採取降息、延長個體工商户税費減免期限等措施提振經濟。2023年10月還增發1萬億元人民幣（約合1370億美元）國債用於基建項目。

一艘貨輪行駛在上海黃浦江上。中國消費者持續緊縮開支。圖片來源：alex plavevski/Shutterstock儘管實施了這些措施，但近期數據顯示中國經濟在第三季度復甦後再度失速。多項調查顯示製造業和服務業活動收縮，新房銷售持續低迷。

國際投行預測2024年中國經濟增速將在4%至4.9%區間——這一增速在全球範圍內仍屬較高水平，但較前幾年明顯放緩。多數經濟學家預計中國政府會將今年增長目標設定在5%左右的稍高水平，這可能意味着更多刺激政策即將出台。

花旗集團經濟學家在上月給客户的一份報告中表示，出於對通貨緊縮的擔憂，中國可能會從今年第二季度開始下調政策利率。

他們寫道：“為了防止通貨緊縮、信心和活動之間潛在的惡性循環，政策上已經沒有猶豫的時間。”

本文由北京的小肖協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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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4年1月1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世界警惕關注中國物價下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