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沃斯精英的恥辱——《華爾街日報》

1月15日，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首日場景。圖片來源：denis balibouse/Reuters瑞士達沃斯電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這個時候。企業巨頭、政策制定者、非政府組織鬥士、記者和知識分子齊聚瑞士阿爾卑斯山，參加第54屆世界經濟論壇年會。如果與會代表認真對待今年"重建信任"的主題，接下來將面臨一些艱難的對話。

無論是極左還是極右陣營，陰謀論者都將世界經濟論壇及其盟友視為一個無所不能的關係網，成功地將邪惡議程強加給世界其他地區。這種解讀完全誤解了達沃斯。

達沃斯真正的醜聞並非它正在接管世界，而是它正在失敗。達沃斯議程——包括全球安全秩序、一體化世界經濟，以及實現脱碳、性別平等和消除極端貧困等目標的進展——在某些領域和某些方面存在爭議，但既不秘密也不特別邪惡。但達沃斯精英們非但沒有將這個議程強加給受困的世界，反而在這個夢想慢慢破滅時束手無策。

對達沃斯議程而言，去年又是艱難的一年。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持續進行，莫斯科在一場看似消耗戰中佔據上風。中東陷入混亂，隨着衝突升級和擴大，紅海航運受阻。中國與西方的關係繼續惡化，台灣地區選舉結果預示着未來一年緊張局勢將進一步加劇。

衝突對自由貿易不利，全球安全秩序的崩潰正在破壞達沃斯議程核心的經濟一體化。中國與西方之間的裂痕正在推動雙方脱鈎。隨着歐盟和美國都出台了旨在限制中國及其他地區低工資、低監管生產對國內製造業影響的進口限制措施，自由貿易的目標每年都變得更加遙不可及。

不出所料，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都預測全球經濟增長將放緩。世界銀行預測全球貿易流量將僅為疫情前十年平均水平的50%，並警告稱2020年代可能成為世界經濟的“失去的十年”，而貧窮國家將受到最嚴重的打擊。

隨着戰爭的蔓延和全球經濟的放緩，達沃斯社會議程取得進展的機會正在消失。能源轉型和性別正義等議題，無論多麼值得和重要，當各國正在發動或準備戰爭時，它們的優先級都會下降。目前估計有1.14億絕望的難民，這一數字無情地增長。針對平民的暴力行為伴隨着戰爭的浪潮而增加。在這種情況下，人權組織和其他社會活動家必須專注於人道主義危機，而不是現有的社會問題。

鑑於這一背景，達沃斯的山間正迴盪着失敗的聲音。過去，達沃斯的討論常聚焦於如何利用二戰及1990年後美國總統及其盟友努力構建的全球公平競爭環境，如今話題已發生轉變。當前的核心問題是：企業乃至國家，該如何應對世界秩序動盪帶來的風險？在中美對抗的時代，供應鏈管理何去何從？當伊朗及其代理人實質封鎖紅海、甚至可能切斷霍爾木茲海峽時，企業該如何調整？在美國實力顯衰、既往可靠假設悉數崩塌的當下，各國又該如何制定安全政策？

本屆年會"重建信任"的主題，實則承認了某些根本性失誤。這雖是個良好開端，卻遠未觸及本質。俄羅斯宣傳機器的謊言與中方試圖影響美國輿論的行為固然需應對，但民眾對領導層失信，並非因虛假信息混淆了判斷，而是因為他們察覺當權者對時代核心難題束手無策。

這本質上並非信任危機，而是能力危機。當所謂"專家階層"在俄羅斯、中國、伊朗及新冠疫情等問題上長期誤判，選民憑什麼相信他們能駕馭能源轉型這般複雜艱鉅的挑戰？當歐美政客連大規模非法移民問題都應對失據，民眾又如何指望他們能妥善管理人工智能的崛起？

“皇帝沒穿衣服！”這是各地民粹主義者的吶喊。要讓這一信息失效，達沃斯人不需要形象顧問和虛假信息專家。他需要穿上衣服。

刊登於2024年1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達沃斯人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