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沃斯論壇領袖心中戰爭與政治蓋過商業議題——華爾街日報

地緣政治議題主導了今年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的討論。圖片來源：denis balibouse/Reuters利率、通脹或衰退暫且靠邊站。在達沃斯年度聚會上，通常令全球精英們憂心忡忡的經濟問題，如今讓位於烏克蘭和中東的熱戰、西方與中國之間的冷戰，以及從印度到美國的一系列具有分水嶺意義的選舉。

對政府和商界領袖而言，這與主要由金融力量驅動財富的世界截然不同，令人無所適從。主辦此次會議的世界經濟論壇，如今已成為事實上的世界地緣政治論壇。

再保險巨頭瑞士再保險的首席執行官繆汶樂表示：“有一個比經濟更高層面的問題，那就是地緣政治。“該公司為全球風險提供保險。他説，自20世紀80年代第一次冷戰高峯以來，地緣政治從未對經濟構成如此大的威脅。

房地產公司仲量聯行的全球首席執行官克里斯蒂安·烏爾布里希表示：“今年伊始，我記憶中的潛在干擾清單從未如此之長。“該公司業務遍佈全球。“你必須以極其敏捷的方式運營組織，以便能夠立即做出反應。”

長期參加達沃斯會議的人士成長於一個產品、資本和人員流動日益自由的世界。但全球化在2016年開始分裂，當時英國投票決定退出歐盟，唐納德·特朗普當選總統——他隨後退出了全球氣候協議和與太平洋國家的貿易協定，並大幅提高關税，尤其是對中國的關税。

唐納德·特朗普在愛荷華州黨團會議中的近期勝利，在達沃斯引發了關於其可能重返白宮前景的討論。圖片來源：Brandon Bell/Getty Images賴清德（中）當選台灣下一任總統，引發對中國反應及全球電腦芯片供應問題的關注。圖片來源：carlos garcia rawlins/Reuters隨着疫情、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中美競爭加劇以及產業政策（政府將資源導向本國重點產業）的新吸引力，去全球化進程加速。這還不包括極端天氣等自然界帶來的風險。

結果是，曾經處於商業領袖關注邊緣的政治事件現在成為核心，尤其是當人們樂觀預期主要經濟體將實現無衰退降通脹——即所謂的軟着陸之際。

由於特朗普可能重返白宮，美國大選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週一，特朗普在愛荷華州以壓倒性優勢贏得了共和黨首場提名競選。

“每次對話都以詢問我對愛荷華州選舉結果的預測、誰將贏得新罕布什爾州以及特朗普2.0版勝算如何開始，”國際金融協會主席蒂姆·亞當斯表示。該協會是位於華盛頓的國際銀行組織，亞當斯本人也曾是小布什總統任內的財政部高級官員。這些問題的背後，是對“美國退縮、實施保護主義和孤立主義”的憂慮、好奇與恐懼。

一位歐洲銀行負責人透露，他已開展“沙盤推演”，研判特朗普政府可能對其業務造成的影響。

美國大選只是今年眾多選舉中的一場，對某些企業而言未必是最關鍵的。上週六，台灣地區選舉產生了中國共產黨統治下中國最反對的候選人擔任領導人，中國大陸正積極推進與這個自治島嶼的統一。全球最先進微芯片的主要供應商台積電就位於台灣。

許多大型科技企業都依賴這些芯片。它們必須考慮中國採取軍事或經濟脅迫，甚至爆發將美國捲入的戰爭，導致芯片供應中斷的可能性。美國對包括芯片在內的關鍵技術實施投資和貿易限制，已經擾亂了曾經是全球一體化程度最高的產業之一。

“芯片供應威脅確實存在風險。這必須納入所有可行性分析中，”瑞典電信設備製造商愛立信首席執行官鮑毅康表示。他透露，自2018年以來公司一直致力於實現半導體等零部件的供應鏈多元化。“還需要考慮如何應對芯片供應受限的局面。”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第二號官員吉塔·戈皮納特表示，商界領袖對地緣政治干擾貿易和投資的擔憂並非杞人憂天：“分裂已是現實，而不僅僅是威脅。”

本月初，旁觀者觀看中國深圳的一個集裝箱船碼頭。中國經濟的疲軟讓人們對美中關係進一步緩和抱有希望。圖片來源：沈啓來/彭博新聞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全球貿易普遍放緩，但同盟國家集團之間（如西方與中國或俄羅斯之間）的貿易放緩程度比集團內部更為顯著。她表示，這證明將貿易限制侷限於高科技等戰略領域的努力正在失敗，集團間更廣泛的脱鈎可能正在進行中。

麥肯錫全球研究院週三發佈的研究報告與IMF的調查結果相呼應。報告稱，中國、德國、英國和美國都已將貿易重心轉向盟友或墨西哥、越南等不結盟國家。

報告指出，儘管未受關税影響，2017至2022年間中國在美國筆記本電腦和手機進口中的份額有所下降，其中大部分份額轉移至越南。值得注意的是，墨西哥去年已成為美國最大貿易伙伴。德國幾乎完全停止從俄羅斯進口天然氣，同時大幅增加從北約成員國挪威的進口。

政治而非經濟可能決定企業銷售與投資去向，這一新現實正逐漸被人們接受。澳大利亞煤炭礦產巨頭必和必拓首席執行官韓慕睿表示，公司始終倡導自由貿易作為商品進入市場的最有效途徑。“一個開放貿易、各國憑自然優勢競爭的世界——那已是過去式，並非我們今日所處的現實。”

數年前，因澳大利亞要求調查新冠疫情起源而激怒中國，導致包括必和必拓煤炭在內的多項澳對華進口商品受阻，該公司在華銷售額隨之下降。儘管澳中關係此後有所改善，必和必拓已為該批煤炭尋得其他市場。不過韓慕睿指出，海運價格等經濟因素終將重新影響銷售佈局。

部分高管觀察到積極信號，特別是去年秋季啓動的中美關係緩和態勢有望延續，部分原因在於其正試圖提振疲軟經濟。

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亦造就受益者。繼人工智能之後，印度或成達沃斯論壇最熱話題。眾多企業高管視其為最具潛力的海外市場，隨着俄羅斯及中國大部分地區受限，其吸引力與日俱增。

“當動盪發生時，人們總在避險，“印度石油天然氣部長哈迪普·辛格·普里表示，“但印度自身的經濟增長故事，才是吸引全球目光的根本原因。”

對某些企業而言，地緣政治壓力不僅困擾管理層，更波及普通員工。“員工們對世界局勢充滿憂慮，“仲量聯行烏爾布里希指出，歐洲、以巴衝突及中國相關風險令人不安，“他們期待領導者預判未來走向，但領導者同樣無從知曉。”

本文由Chip Cutter和Alex Frangos共同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