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黨人曾經的信仰 - 《華爾街日報》

當羅納德·里根即將完成他1980年成功的總統競選時，他發表了一篇演講，對美國在世界上的角色提出了廣闊而理想化的看法。“讓我們明確表示，我們不會迴避歷史的召喚，美國不是向內轉，而是向外轉向他人……仍然願意支持那些受迫害或孤獨的人。”

如今，當他的共和黨繼任者們為黨內總統提名而戰時，他們對美國世界角色的看法要有限得多。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最初稱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僅僅是一場"領土爭端"，並在10月的一次演講中宣稱：“我們已經看到了試圖將民主強加於外國文化的侷限性和徒勞性。“領先的共和黨候選人、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12月承諾，在新的特朗普政府中，“我們將驅逐全球主義者。”

隨着德桑蒂斯、特朗普和前南卡羅來納州州長尼基·黑利從愛荷華州黨團會議中脱穎而出，他們正在努力領導一個政策偏好在過去幾年中發生了巨大變化的共和黨。從貿易和移民到福利和政府在經濟中的作用，今天的共和黨與羅納德·里根、布什總統或總統候選人鮑勃·多爾、約翰·麥凱恩和米特·羅姆尼領導的政黨相比，立場截然不同。

與前總統特朗普一同角逐共和黨領導權的還有佛羅里達州州長羅恩·德桑蒂斯和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尼基·黑利，而該黨的政策傾向已發生鉅變。圖片來源：JIM WATSON/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美國國內形勢、經濟環境和國際格局的變化是部分原因，但共和黨自身結構的變化同樣關鍵——如今該黨農村選民和低學歷選民比例遠高於過去。《華爾街日報》與美國全國廣播公司聯合民調顯示，過去十年間，擁有大學學歷的白人選民在共和黨內的佔比從40%降至25%，雖然仍是重要羣體但影響力減弱。當前基層黨員更具民粹主義傾向，對經濟全球化信任度降低，對政府也有不同期待。

在某些方面，共和黨依然堅守傳統：仍是主張減税、放松管制、限制墮胎權的政黨，併力推保守派法官任命。但在眾多議題上，該黨正在進行自我重塑。特朗普2016年和2020年競選團隊的首席民調專家託尼·法布里齊奧表示，這種轉變超越了候選人選擇本身，“這顯然代表着更廣泛的變革，其意義幾乎堪比1980年裏根與布什之爭”——當年共和黨從温和主流轉向了更保守的立場。

以約30個百分點優勢贏得艾奧瓦州黨團會議的特朗普，其"美國優先"議程最能體現這些變化，而黑利則最貼近里根式的傳統保守主義。無論如何，共和黨重心的轉移已是不爭事實——通過逐項對比歷任共和黨總統、候選人與當今候選人的言論，最能清晰印證這一趨勢。

貿易

里根在白宮時期曾表示：“世界貿易中存在嚴重不平等，但解決方案不是關閉美國市場。“其共和黨繼任者老布什在1992年總統競選中宣稱：“美國發展、擴張和創新的關鍵始終在於我們對貿易、投資、思想與人才的開放態度。“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當特朗普在8月接受福克斯商業網絡採訪時被問及是否會對進口商品加徵關税，他回答：“我認為美國經濟需要設立保護圈”，聲稱將對所有"傾銷"至美國的商品徵收10%關税，並總結道：“關税政策棒極了。”

移民

里根擔任總統期間表示：“我支持為已紮根生活在這裏的移民提供特赦，即使他們當初可能是非法入境。“在1989年的告別演説中，他再次重申其標誌性觀點——美國應成為世界矚目的"山巔閃耀之城”：“若需築牆，牆上應設門，且向所有懷揣意志與勇氣者敞開。”

反移民抗議活動（如圖中8月曼哈頓示威）已成為共和黨集會的常態，並體現在候選人巡迴演講中。圖片來源：Michael M. Santiago/Getty Images時間快進到本次競選，在首場2024年共和黨辯論中，德桑蒂斯宣稱：“我任總統時的特赦人數將是零，這個國家不能實行特赦。“黑莉隨即補充：“必須驅逐他們。“而特朗普則公開宣稱移民正在"毒害美國的血液”。

大企業

共和黨傳統上對大企業關係友好，為其領導者提供了舒適的歸屬。2001年喬治·W·布什就職後不久，他在美國商會演講時稱讚"真正推動經濟增長的人們——企業家、美國商界人士、僱主和風險承擔者”。當米特·羅姆尼2012年成功角逐共和黨提名時，他曾在愛荷華州宣稱：“企業就是人。”

相比之下，當今的共和黨候選人經常痛斥大企業是另一個"精英"機構，常常密謀對抗普通美國人的經濟需求和文化偏好。德桑蒂斯就以與佛羅里達州大企業迪士尼公司就社會議題政策展開的長期公開鬥爭為榮。他在本報專欄文章中譴責"守舊派企業共和主義”，並斷言：“有利於美國企業的政策未必符合美國人民和經濟的利益。”

福利制度

2000年喬治·W·布什競選總統時，他提出通過部分自願私有化社會保障來維持其財政狀況，震驚了政界並令部分顧問不安。2004年連任後，他試圖推進該理念：“在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時，我們也有責任為年輕工作者創造更優的制度。實現這一目標的最佳途徑就是推行自願個人退休賬户。”

儘管醫療保險和社會保障體系長期財務問題的跡象日益明顯，但當今的共和黨候選人並不願觸及這一議題。特朗普在2023年初斬釘截鐵地宣稱：“在任何情況下，共和黨人都不能投票支持削減醫療保險或社會保障的一分錢。“他還抨擊德桑蒂斯是"把輪椅推下懸崖的那種人”，因其曾支持國會關於改革醫療保險的提案。

樂觀主義的消逝

共和黨領導人最顯著的變化或許無關具體政策，而在於精神面貌。里根常將美國描繪為"山巔閃耀之城”，並自稱像個樂觀的男孩——即便看到滿穀倉的肥料，也堅信其中必定藏着小馬駒。但持這種樂觀態度的不止里根。鮑勃·多爾在1996年接受共和黨提名時發表演講，宣稱自己是"全美最樂觀的人”。

參議員蒂姆·斯科特曾以陽光積極的基調角逐2024年共和黨總統提名，自稱代表"自由、希望與機遇”，並揮舞其作為單親母親撫養長大的黑人男性的個人故事作為希望象徵。但他的競選僅持續到去年十一月便宣告退選。

里根時代對漸進式積極變革的信念，已被更為憤怒的視角取代——這種觀點認為傳統美國生活方式正遭受威脅，不斷強調不滿情緒，並傳遞出美國可能無法持續發展的不祥預感。“我們正淪為經濟崩潰的廢墟之國，“特朗普上月宣稱，“這個毒品氾濫、犯罪橫行的國家，如今連最簡單的問題都無力解決。”

當特朗普聲稱美國"像害蟲一樣生活的激進左翼暴徒"需要被剷除時，這些陰暗言論並未對他造成傷害。事實上，愛荷華州民調顯示，本週可能參加黨團會議的人中，每10人就有4人表示這番言論讓他們更可能投票給他。

傑拉爾德·F·塞布曾任《華爾街日報》華盛頓執行主編及每週專欄《首都期刊》撰稿人，現任堪薩斯大學羅伯特·J·多爾政治研究所訪問學者。

刊載於2024年1月20日印刷版，原標題《共和黨曾經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