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迪恩·菲利普斯發起對拜登的長線挑戰，踏入鮮有民主黨人敢涉足的領域

新罕布什爾州納舒厄——聽迪恩·菲利普斯講述，他正試圖幫民主黨一個忙。這位明尼蘇達州國會議員表示，他挑戰本黨現任總統是為了讓民主黨更有機會擊敗唐納德·特朗普。

“他們知道喬·拜登是最不適合承擔這一使命的民主黨人之一，”菲利普斯在當地一個老年中心簡陋的多功能廳接受採訪時這樣評價他在國會和黨內建制派的同僚。“加冕在任者，即使他們不具備當選條件，即使國家表示不想要這樣——尤其是考慮到唐納德·特朗普再次當選的後果——這是悲劇，這就是為什麼必須有人做點什麼。”

雖然新罕布什爾州初選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共和黨競選上——週日，當羅恩·德桑蒂斯暫停競選活動時，共和黨競選繼續圍繞特朗普展開——但菲利普斯勝算渺茫的競選活動突顯了民主黨面臨的獨特但同樣嚴重的困境。菲利普斯説，民主黨正在夢遊般地走向災難，因為它再次提名了歷史上最年長且在某種程度上最不受歡迎的現任總統。

然而，他的同僚們對這一警鐘的反應並不完全是感激，他也難以引起選民的注意。他希望在週二的新罕布什爾州總統初選中改變這種狀況，屆時他將出現在選票上，而拜登總統不會。

這一奇特局面源於民主黨全國委員會應拜登白宮要求對初選日程的重組。儘管該黨將2月3日南卡羅來納州初選定為官方首場競選，但新罕布什爾州因州法規定必須舉辦全國首場初選而拒絕改期。因此週二民主黨初選選票上不會出現總統姓名，該場選舉也不會產生黨代表大會代表席位。

與此同時，為避免現任總統難堪，民主黨領導層正通過資金雄厚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已向民主黨家庭寄送多輪宣傳資料）鼓勵選民手寫拜登名字。多位內閣成員和黨內官員也代替拜登在此開展競選活動。上週六，支持者們冒着嚴寒在曼徹斯特市中心菲利普斯競選總部對街揮舞"手寫喬·拜登"標語牌——上面還配有説明圖示。菲利普斯現身並向他們贈送咖啡。

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迪恩·菲利普斯為推廣拜登總統新罕布什爾州初選手寫投票活動的志願者送上咖啡。圖片來源：faith ninivaggi/Reuters菲利普斯希望通過獲得週二選舉中"20%中段"的顯著票數躋身競爭行列。由於本次競選的特殊性，民調數據差異極大——這位已投入數百萬個人財富的候選人近期支持率低至6%，高至28%。（在全國範圍內，這位鮮為人知的候選人在納入調查時支持率僅有個位數。）

選票上還將出現十幾位知名度較低的候選人以及自助書籍作家瑪麗安·威廉姆森的名字，但肯尼迪家族後裔小羅伯特·F·肯尼迪不在其列——他已於去年10月退出民主黨初選，轉而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

此前，民主黨在任總統比爾·克林頓和巴拉克·奧巴馬在新罕布什爾州都獲得了超過80%的選票，菲利普斯認為，如果拜登的得票率低於這一水平，就應被視為弱勢信號。他的競選策略在概念上借鑑了1968年同鄉、已故參議員尤金·麥卡錫的競選方式——當年麥卡錫在新罕布什爾州對林登·B·約翰遜總統的險勝，直接導致這位在任總統退出競選。

拜登競選團隊拒絕對菲利普斯的競選活動、新罕布什爾州初選或民主黨整體選情發表評論。

儘管一些民主黨人嘲笑菲利普斯的競選是虛榮工程，但他堅稱事實恰恰相反。他參選的前提並非通常那種服務公眾的使命感，而是"再無人挺身而出"。“我無所畏懼，面對不公時絕不隨波逐流，“他説，“當其他人不願承認風險或缺乏行動的勇氣時，我必須站出來。”

2023年10月，菲利普斯向新罕布什爾州務卿遞交參選聲明後簽署宣傳單。圖片來源：Gaelen Morse/Getty Images菲利普斯表示，他的大多數同僚原本都認為拜登不會尋求連任。（2022年，菲利普斯成為公開呼籲拜登讓位的唯一聲音。）但當拜登決定參選後，這些人卻集體沉默——因膽怯或順從，不敢公開説出他們心知肚明的事實：拜登已力不從心。

菲利普斯表示，他曾有機會近距離觀察總統，認為"他是一個品格良好、能力出眾的人，但如今已顯衰退跡象，處於人生階段中通常無法勝任任何工作的狀態，更不用説全球要求最高的職位了。”

當拜登尋求連任的現實逐漸明朗後，菲利普斯迅速採取行動，聯繫了加州州長加文·紐瑟姆、伊利諾伊州州長J·B·普利茲克和密歇根州州長格雷琴·惠特默等知名民主黨人，但他説這些人都沒有回覆他的電話。於是他決定為團隊挺身而出，親自參選。

黨內建制派的反應並不友善。同僚們嘲笑菲利普斯，指責他不敬不忠，並擔心他會分裂民主黨。加州民主黨眾議員羅伯特·加西亞對Axios表示菲利普斯的競選是"徹頭徹尾的笑話”，説他"毀掉了自己的聲譽"。新罕布什爾州民主黨前主席凱西·沙利文正在運作支持拜登連任的獨立支出競選活動，她表示沒有看到選民對菲利普斯參選的熱情，認為這是誤入歧途且可能造成危害。

菲利普斯已失去在民主黨國會領導層中的職位，並因面臨初選挑戰，宣佈不再競選他在2018年反特朗普浪潮中贏得的明尼阿波利斯郊區選區席位。在佛羅里達、北卡羅來納和田納西等州，州民主黨拒絕將菲利普斯列入初選名單，迫使其競選團隊尋求法律救濟。

菲利普斯表示，外界的反對聲音並未讓他感到意外——這正是他試圖打破的華盛頓常態的一部分——但他認為他們的憤怒用錯了地方，他們更應重視他所傳遞的警示。“拜登創下歷史低支持率並非迪恩·菲利普斯所為，“他説，“也不是迪恩·菲利普斯讓他在每個關鍵搖擺州民調落後，更不是迪恩·菲利普斯證明70%美國人不希望拜登或特朗普參選。將責任歸咎於我既令人反感又荒謬。”

民眾在菲利普斯競選集會就座，他認為拜登年事已高且支持率低迷，難以在複賽中對抗特朗普。攝影：《華爾街日報》Sophie Park26歲的候選人女兒丹妮拉·菲利普斯準備用蛋糕給父親55歲生日驚喜。攝影：《華爾街日報》Sophie Park週六在老年中心舉行的競選活動吸引了約200人，這對有時難以坐滿會場的競選團隊而言堪稱高峯，不過至少半數參與者似乎是外州的政治觀察者或學生。牆上掛滿展示菲利普斯混合主張的標語，融合品格呼籲、進步政策與團結號召：“勇氣”、“全民醫保”、“歡迎所有人”。當天正值菲利普斯55歲生日，他帶領人羣齊唱生日歌后，被藏在競選標語後的成年女兒用小型蛋糕驚喜慶生。

出席新罕布什爾州投票的一些獨立選民正在尋找最佳方式，利用他們的選票阻止特朗普。來自新罕布什爾州雷蒙德的迪克西和默裏·斯科特表示，他們曾投票給拜登，過去也支持過民主黨和共和黨。“我只是擔心特朗普會再次當選，“79歲的家庭主婦迪克西説。“如果是特朗普對拜登，我會投票給拜登，但我也不想要他。我想要新人。我想繼續生活，不要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除了特朗普都可以，“79歲的退休電氣工程師默裏同意道。“我擔心我們會失去我們的國家。“但兩人都表示，他們可能會在週二拿共和黨選票，投票給妮基·黑利。

如果許多民主黨內部人士認為2024年理想的候選人是年輕30歲的拜登——中間派、務實、國際主義、傾向於兩黨合作——那或多或少就是菲利普斯的寫照。在他還是嬰兒時，他的父親在越南去世，他的母親再婚進入一個富裕家庭，其中包括建議專欄作家親愛的艾比和安·蘭德斯。菲利普斯曾經營家族釀酒公司，生產Belvedere伏特加，還經營Talenti冰淇淋公司和一家咖啡連鎖店。

對2016年特朗普當選感到沮喪的菲利普斯發起了一次不太可能成功的國會競選，駕駛一輛他稱為"政府修理卡車"的古董牛奶車在選區四處奔走，最終翻轉了一個五十多年來一直是共和黨的選區。為了當前的競選，他把卡車帶到了新罕布什爾州，但也許是一個不幸的比喻，它無法應對寒冷，目前無限期地在修理廠。在國會中，他可以説是體制的寵兒，幾乎100%與拜登投票一致，並作為民主黨政策和通訊委員會的聯合主席贏得了眾議院領導層的職位。

菲利普斯的集會吸引了約200人蔘加，人們正陸續離開。攝影：《華爾街日報》的Sophie Park菲利普斯這場堂吉訶德式的努力，如今卻出人意料地成為了各派不滿民主黨建制派的載體——從認為黨內程序被操縱的前伯尼·桑德斯支持者，到想要顛覆舊有方式的華爾街和硅谷人士。（菲利普斯尚未爭取到的一股新興反拜登情緒，是日益壯大的呼籲加沙停火的青年運動，而他並不支持這一主張。）

其競選團隊的高級策略師傑夫·韋弗曾領導桑德斯2016年和2020年的競選活動，競選經理扎克·格勞曼此前負責商人楊安澤2020年的競選，後者現已退出民主黨併為菲利普斯助選。

一個支持菲利普斯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得到了激進投資者、反DEI（多元化、公平與包容）倡導者比爾·阿克曼的支持。他在1月16日的社交媒體帖子中寫道，基於民主黨"需要迅速支持一位強大、可信的總統競爭者，而拜登需要讓位"的信念，他已為菲利普斯的競選投入100萬美元。菲利普斯表示，其競選網站刪除DEI相關內容與阿克曼的承諾無關。

傑德·麥卡勒布是一位灣區億萬富翁，通過加密貨幣發家，如今經營着一家致力於建造空間站的公司。他表示是通過楊安澤瞭解到菲利普斯的。雖然最初的支持動機是出於阻止特朗普的迫切願望，但他表示自己逐漸被這位候選人本身所打動。“雖然勝算不大，但我認為值得一試，“麥卡勒布説，“另一個選擇是拜登成為提名人，而我認為他無法獲勝。”

戰略家韋弗認為菲利普斯有一條明確的提名之路。在新罕布什爾州的強勁表現將迫使政界予以關注。菲利普斯預計在南卡羅來納州表現不佳（拜登在那裏擁有眾多黑人選民支持），且因參選太晚而無法進入2月6日內華達州初選的選票。但他相信自己能在2月27日密歇根州初選中取得突破，為3月4日"超級星期二”（15個州同時舉行初選）積累勢頭。“屆時總統尋求連任的理由將真正開始瓦解，“韋弗表示。

菲利普斯的競選活動正值民主黨內部普遍對拜登選情感到焦慮之際——特朗普已開始鎖定共和黨提名，並在多項早期大選民調中領先現任總統。去年12月《華爾街日報》民調顯示，在一對一假設對決中特朗普領先拜登4個百分點。

曾主導奧巴馬競選團隊的戴維·阿克塞爾羅德等民主黨人公開表達了擔憂：在他近期公開呼籲拜登重新考慮參選後，據傳總統稱其為"混蛋”，導致一位朋友給阿克塞爾羅德寄了一箱"支持拜登的混蛋"徽章——某個下午他正忙着拆封這些包裹。但阿克塞爾羅德認為菲利普斯的努力方向錯誤，且未能激發基層熱情。“我認為他的初衷是好的，但採取的方式顯得天真，“阿克塞爾羅德説，“現在他又開始採取負面攻擊策略，這違背了他先前的承諾。”

曾主導約翰·麥凱恩2008年競選的前共和黨顧問史蒂夫·施密特，最初協助啓動了菲利普斯的競選活動及其關聯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但因未公開的戰略分歧已退出。但他表示，菲利普斯試圖傳遞的信息具有空前緊迫性。“特朗普是美國民主面臨的前所未有的威脅。沒有什麼比保衞國家免受其害更緊迫了，“施密特説。然而他認為，民主黨對菲利普斯的冷落表明，他們更看重拜登的顏面而非這一首要關切。

週六，菲利普斯盤腿坐在塑料摺疊椅上，身着黑色牛仔褲和細款藍領帶，新英格蘭小鎮的愛爾蘭酒吧與教堂尖頂正飄着細雪。這位無需連任壓力、經濟獨立的國會議員宣稱自己已擺脱黨派束縛。“這次參選是對沉溺於妄想的政黨的一次干預，“他即興發揮的妙語連自己都讚歎：“天，這話説得真漂亮！”

他預言週二過後"拜登將大勢已去”。但即便失敗，菲利普斯仍為現有成果自豪：“這場競選投資，是我踐行過最重要的慈善行為。”

集會後的菲利普斯自稱"危險性"在於不受黨派壓力影響。攝影：《華爾街日報》Sophie Park寫信給莫莉·鮑爾，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