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支NFL季後賽隊伍相遇時，他們的城市卻分道揚鑣——《華爾街日報》

球迷們身着底特律雄獅隊（左）和舊金山49人隊（右）的應援色——甚至更多裝備——出現在近期比賽中。圖片來源：左：Amy Lemus/NurPhoto/Getty Images；右：Greg Fiume/Getty Images本週日NFC冠軍賽的綠茵場對決背後，是長期低迷的底特律雄獅隊與舊金山49人隊的較量，更是兩座標誌性城市與兩種都市經濟形態的角力。

二十年前，當49人隊五奪超級碗時，舊金山被視為高科技成功的典範，而自1957年後再未贏得橄欖球冠軍的倒黴雄獅隊所在城市底特律，則成了去工業化和衰落的典型代表。

如今再看。無論是否公允，舊金山被廣泛描繪成深陷無家可歸、流浪漢問題和城市混亂的泥潭，而底特律則日益崛起的形象。前者被塑造成沿海高科技過度發展的化身；後者則是從經濟崩潰邊緣逆襲的經典逆襲者。

如今，雄獅隊與其所在城市一樣，書寫着終極逆襲傳奇。他們長達31個賽季的季後賽勝利荒是美國四大職業體育聯盟中最長的紀錄。《紐約郵報》現在稱他們為"美國之隊"，這個稱號曾專屬於達拉斯牛仔隊。據一項分析顯示，全美37個州的NFL球迷多數支持雄獅隊，而舊金山僅在7個州佔優。

底特律的復興，如果説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比球隊的反彈更為顯著。去年秋天，我受邀向多家大型旅遊和酒店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們做了一場關於後疫情時代市中心前景的演講。很快，一個讓我意外的問題打斷了我的發言：“像舊金山和芝加哥這樣的城市能從底特律的轉型中學到什麼？”

我的回答是，這需要漫長的時間和大量的辛勤工作。感恩節期間，我剛去底特律探望妻子的家人，親眼目睹了這座城市的蜕變。我們觀看了擠滿家庭的遊行，然後步行經過熙熙攘攘的餐廳、酒店和商店，前往福特球場，見證了雄獅隊對陣綠灣包裝工隊的比賽。

底特律的復甦始於將公共安全置於首位。如今，犯罪率大幅下降，以至於這些家庭在市中心街道上行走時感到無比安全。城市還優先考慮了公園和公共空間的改善。十多年前，Rocket Mortgage的聯合創始人丹·吉爾伯特曾有名言，稱底特律的摩天大樓正以跳樓價出售，並開始購買這些建築，將其填充為自己的總部、科技空間和孵化器、精品酒店、餐廳和零售店，為後續一波又一波的投資奠定了基礎。

底特律一度蕭條的中心區已逐漸從空置的摩天辦公樓轉變為地區性的體育和娛樂綜合體。照片：蓋蒂圖片社但或許最關鍵的因素在於市中心逐步從蕭條的辦公區轉型為區域性體育娛樂綜合體，依託其原有的藝術博物館、交響樂團和韋恩州立大學。當底特律瀕臨破產邊緣，甚至傳出藝術館可能變賣藏品的風聲時，當地商界領袖與慈善機構攜手製定了公私合營的財政穩定計劃。自1990年代末起，公私部門聯合建造了橄欖球與棒球新場館、籃球冰球綜合競技場以及多家賭場。

“方案剛公佈時，所有人都覺得我們瘋了。他們説雄獅隊不可能迴歸底特律，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現任市長邁克·杜根回憶道，他時任郡副行政官。“如今發生的一切正是我們當年預見的——這裏將成為底特律復興的定海神針。”

這些舉措共同構成了後疫情時代市中心復興的典範：將社區級的小型便利設施與吸引遊客的大型投資項目相結合。更多城市必須效仿這種模式；面對遠程辦公興起導致的寫字樓空置率攀升，娛樂綜合體已成為最有效（或許也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舊金山則採取了截然相反的策略。十年前，49人隊從燭台公園遷至40英里外的聖克拉拉李維斯體育場。當時舊金山市區科技公司雲集，科技從業者大量湧入，但如今看來，這個受遠程辦公衝擊最嚴重的市中心之一，當初的決策堪稱失策。

如今，推動市中心經濟和社會生活的不再是上班族或當地居民，而是享受夜生活與文化的遊客。在美國26個最大市中心區，遊客貢獻了62%的活躍度，而上班族與居民合計僅佔38%。

儘管舊金山與底特律表面看似截然不同，兩者間卻存在極具啓發性的深刻相似性。底特律引領了20世紀推動美國全球經濟崛起的汽車工業革命；灣區則開創了本世紀從半導體、移動設備到生物技術與社交媒體的高科技革命。兩座城市在流行文化中都佔據超然地位：舊金山的菲爾莫爾西區是迷幻革命的發源地，孕育了傑斐遜飛機樂隊和感恩而死樂隊；底特律擁有摩城唱片，併為搖滾與嘻哈音樂作出標誌性貢獻。兩城在1960年代的種族衝突中同樣突出——黑豹黨紮根奧克蘭，底特律則在1967年爆發騷亂。

自2020年流失數萬居民後，舊金山的復甦進程始終緩慢。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Bloomberg頗具諷刺意味的是，評論家們現在將舊金山稱為"新底特律”——這一稱謂暗指其科技公司與人才的流失、市中心環境的惡化，以及當地政府似乎無力解決城市問題。當然，這種類比有其侷限性。舊金山仍擁有驚人的經濟資產，而儘管底特律近期有所發展，仍有很長的路要走。舊金山依然是美國和全球無可爭議的高科技中心；2023年第一季度，它吸引了美國高科技初創企業40%以上的風險投資。舊金山仍是美國人最常造訪的幾大城市之一。

但灣區的高科技增長為企業家和風險資本家創造了天文數字的利潤和財富，而美國中部地區卻日益空心化。我們的經濟和社會復興之路，需要將人工智能、互聯計算和機器人技術應用於其他核心製造業。底特律的密歇根中央創新區——一個耗資近10億美元、佔地30英畝、圍繞老密歇根中央火車站進行的重建項目——恰如其分地象徵着這座城市的未來，它正準備生產出輪子上的虛擬計算機汽車，由電動電池驅動，這些電池或許有一天能通過智能道路充電。

在應用高科技改造汽車工業的過程中，底特律開闢了一條其他城市乃至整個國家都可以效仿的道路。在一個罕見的兩黨合作案例中，聯邦政府頒佈了新的基於地方的產業政策以推動轉型，從半導體到電動汽車電池和汽車的各種先進製造工廠正在老鏽帶地區遍地開花。

無論週日的比賽誰勝誰負，現實是美國需要這兩座偉大城市的優勢共同促進繁榮。

理查德·佛羅里達是多倫多大學教授，著有《創意階層的崛起》與《新城市危機》。

刊載於2024年1月27日印刷版，標題為《當NFL季後賽兩隊相遇，它們的城市正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