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金融界最重要卻鮮為人知的人物

喬希·弗羅斯特低調的工作突然成為華爾街的焦點。

作為財政部負責金融市場的助理部長，他負責制定向投資者出售美國政府債券的組合，這一過程遵循財政部“規律且可預測”的指導原則。

因此，去年當他開始收到朋友和前同事發來的短信，告訴他CNBC的吉姆·克萊默稱他為“金融界最重要的人物”時，他感到非常奇怪。

在全球最重要的債券市場上，過去幾年非常艱難。前所未有的虧損引發了去年一波銀行倒閉潮，投資者對購買債務感到不安。47歲的弗羅斯特為他們提供了一些緩解，現在他正努力在這個不可預測、偶爾喧囂的市場中重新成為一個平凡的參與者。

他的方法的最新考驗將在下週到來，屆時財政部將宣佈其季度再融資計劃，這現在不僅是支付國債成本的關鍵因素，也是美國人尋求貸款購買汽車或住房的關鍵因素。

為了準備，弗羅斯特和他的六名團隊成員週四和週五前往紐約，與華爾街的投資者會面，乘坐早上6點的航班抵達拉瓜迪亞機場。（聯邦政府將為早班飛機的經濟艙座位買單，但不會為商務艙的Acela座位買單）。作為財政部監測金融市場的負責人，弗羅斯特表示他定期與100多人保持聯繫，一些投資者表示他們有時一週會收到他兩三次的消息。

弗羅斯特上週與領導團隊會面，為週三宣佈財政部季度再融資計劃做準備。圖片來源：Kent Nishimura/華爾街日報他的目標是評估投資者對財政部可提供的一系列證券不斷變化的需求。長期債務通常能為投資者帶來更優的長期回報，但其價值對經濟和利率預期的劇烈波動更為敏感。“我們需要從結構性需求角度評估市場現狀。我們掌控供給端，但無法控制需求端，“他在採訪中表示。

去年，他與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及其他部門領導關於市場數十億美元短期票據與長期債券組合的決策，既引發了債券市場暴跌，也推動了後期反彈。“我認為喬希是在美國債務管理史上最複雜的時刻接任這一職位的，“前財政部及白宮官員達利普·辛格評價道。

弗羅斯特的整個職業生涯都深耕於金融市場的底層運作。從羅格斯大學獲得數學與心理學學位後，他從紐約聯儲的後台運營崗位起步，最終在該機構任職超過二十年。

在晉升過程中，他以注重細節聞名。當發現初級員工的工作疏漏時，他必定會指出。這種情況頻繁發生，以至於紐約聯儲同事創造了"被弗羅斯特了"這個俚語。弗羅斯特表示現在會更注意向20多歲的員工提供反饋的方式——但堅持嚴謹作風不動搖。

“是的，我重視對細節的關注，”他説。“我認為沒有這一點很難做好這份工作。當國家債務岌岌可危時，我覺得‘嗯，我們會想辦法的’可能不是正確的態度。”

在紐約的會議結束後，弗羅斯特返回華盛頓，華爾街各大銀行和對沖基金的十幾位高管在決定前與他碰面。上次這羣人聚集在一起——10月31日在美國財政部的現金室，這座建於內戰後的建築仿照意大利宮殿風格——債券市場似乎陷入了一場完美風暴。

強勁的經濟數據增加了美聯儲可能不得不將利率維持在高位更長時間的可能性。而上一財年的赤字結果比預測者預期的要大，這意味着財政部不得不在需求疲軟時出售更多債務來支付政府的賬單。

結果是長期利率迅速上升，隨着價格下跌而上漲；10年期國債收益率在前幾天曾接近5%。財政部的借款諮詢委員會討論了弗羅斯特是否應該減少第二天提供的長期債務數量。

根據會議記錄，弗羅斯特大多時候在傾聽，少數人説他應該偏離上一季度的計劃，減少長期債務的增加規模。諮詢委員會建議財政部堅持與8月份制定的計劃類似的方案。

然後，這羣人在下午解散，讓許多與會者有足夠的時間返回紐約與孩子們一起玩“不給糖就搗蛋”的遊戲。弗羅斯特在華盛頓也效仿，打扮成熱狗，與他的妻子和女兒一起，她們裝扮成2015年迪士尼電影《後裔》中的角色。

11月1日清晨，弗羅斯特公佈了財政部的決定。他與財政部其他官員聽取了少數派意見，縮減了10年期和30年期國債增發規模。他還釋放信號表明將更依賴短期債券——這類債券一直備受投資者青睞。

這一計劃雖僅對多數投資者預期做了微調，卻令整個華爾街驚喜不已。債券市場隨即反彈，10年期收益率在12月最終回落至4%以下。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主持人克萊默激動地稱弗羅斯特為"債券市場的救世主”。

據知情人士透露，耶倫在一次內部會議上提起克萊默的節目片段，提議用手機向其他財政部官員展示。但當她在包裏翻找手機時，才意識到因身處禁止攜帶手機的保密會議室而未能如願。

“那是奇特的一週，“弗羅斯特説，“償債操作對財政部從來都是大事。但外界如此關注確實更引人注目——我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但這並未真正改變我們的決策方式。”

在弗羅斯特看來，處理國債問題時若持’隨便應付’的態度絕非可取，因此他在財政部工作中格外注重細節。攝影：肯特·西村/華爾街日報部分分析師從市場反應中嗅到了更不祥的徵兆。對他們而言，這次與預期的細微偏差引發了人們對財政部是否堅守"規律且可預測"戰略的質疑——這一上世紀70年代採用的策略旨在降低市場波動性並逐步減少借貸成本。

特朗普政府時期的財政部官員斯蒂芬·米蘭表示，若下週再次出現意外，可能動搖市場對國債發行的預期。“如果他們重蹈11月的覆轍，就等於在改變遊戲規則。”

弗羅斯特駁斥了"11月發債計劃背離既定模式"的説法，強調該決定完全在投資者預期範圍內。他稱其團隊對傳統管理理念的堅持始終未變。

相較於11月的困境，下週的借款決定將使弗羅斯特和財政部處於更有利位置。投資者現在預測美聯儲將很快降息而非長期維持高利率，這有助於提振長期國債需求。

但經濟形勢、美聯儲政策及赤字增長的不確定性很快將再次困擾弗羅斯特團隊。“每次發債剛結束，我們就要立即着手籌備下一輪。“他坦言。

記者安德魯·杜倫，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