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對美國安全構成威脅——《華爾街日報》
John Bolton
2018年7月12日,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在比利時布魯塞爾北約總部參加完領導人峯會後離開記者會現場。圖片來源:Olivier Matthys/Associated Press2018年我成為特朗普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時,曾以為總統職責的重大性會讓他有所約束。我錯了。他飄忽不定的執政方式和危險理念正嚴重威脅美國安全,共和黨初選選民應當警惕。
特朗普唯一始終如一的關注點只有他自己。他總將個人與外國領導人的私交等同於國家間良好關係。私人關係固然重要,但認為這能左右普京、習近平等領導人的想法極其危險。
特朗普最危險的"政治遺產"是讓孤立主義病毒在共和黨內擴散。民主黨早已將孤立主義與不加區分的多邊主義混亂嫁接。若孤立主義成為共和黨主流思想,美國將陷入嚴重困境。
最迫切的危機涉及烏克蘭。奧巴馬政府對2014年莫斯科侵略行為的軟弱回應,為普京2022年的進攻埋下禍根。但特朗普的行為同樣是誘因——他指控烏克蘭在2016年大選中與民主黨勾結陷害他,並要求給出解釋。這種莫須有的指控自然得不到回應。拜登政府對烏援助雖零散且缺乏戰略眼光,但若特朗普再次執政,其烏克蘭政策幾乎必然偏向莫斯科。
特朗普先生聲稱他比前任總統對俄羅斯“更強硬”的説法並不準確。他的政府確實實施了重大制裁,但這些措施是在顧問強烈敦促下才採取的,且在他本人激烈反對後才執行。他關於"如果自己連任普京絕不會入侵烏克蘭"的斷言更是一廂情願。普京的奉承讓特朗普頗為受用——當普京去年對特朗普結束烏克蘭戰爭的言論表示歡迎時,特朗普熱情洋溢地回應:“我喜歡他這麼説,因為這證明我的觀點是正確的。“普京深諳此道,必將樂見特朗普再次當選。
更危險的在於特朗普可能兑現其退出北約的威脅。2018年他就曾險釀大禍。雖然最高法院從未明確裁定總統是否有權廢除參議院批准的國際條約,但歷任總統確實常單方面退出條約。近期立法試圖限制特朗普未經國會同意退出北約的權限,但這類法律很可能經不起司法挑戰,反而可能引發憲法危機和長達數年的訴訟拉鋸戰。
特朗普也難以有效制衡中俄軸心。儘管他確實讓世人注意到中國日益增長的威脅,但其認知侷限導致政策思維簡單化(將貿易順差等同於優勢,逆差視為劣勢)。他的強硬言辭雖促使外界更關注中國的不當行為——包括大規模竊取西方知識產權、重商主義貿易政策、操縱世貿組織規則以及使輕信國家陷入債務陷阱的"債務外交”,但鑑於其執政記錄,人們完全有理由懷疑他應對這些實質性威脅的能力。
最終,北京的固執與特朗普追求個人曝光的衝動,扼殺了消除中國經濟霸凌行為的微弱可能性。若連任,特朗普可能繼續尋求與中國達成"世紀協議”,而他的保護主義政策不僅經濟上失策,還會削弱對抗北京的能力。他與日本、歐洲等地挑起的貿易爭端,損害了我們對中國更廣泛挑釁行為施壓的能力。
短期內中國在台灣問題上製造危機的風險將急劇上升。習近平正觀察烏克蘭局勢,西方在此的失敗可能助長其氣焰。雖然直接入侵可能性低,但中國海軍可能封鎖該島並奪取靠近大陸的台灣離島。若美國未能抵抗北京的封鎖導致台灣喪失事實獨立,可能迫使周邊國家宣佈中立以安撫北京。
台灣淪陷將推動北京完成其對南海近乎全部海域的所謂"合併"。越南、菲律賓等沿岸國家將停止抵抗。中日韓貿易(尤其是中東石油運輸)將受制於中國,北京將幾乎暢通無阻進入印度洋,威脅印度安全。
更令人憂心的是特朗普可能重啓與金正恩的接觸——他曾得意宣稱"我們墜入愛河"。特朗普幾乎向平壤奉上所有籌碼,連任後可能重蹈覆轍。輕率的核協議將疏遠日韓盟友,擴大中國影響力,強化中俄軸心。
以色列的安全問題,表面上似乎是特朗普首任內決策與言論能讓其反對者也稍感寬慰的議題。然而自10月7日襲擊事件後,他對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的嚴厲批評,以及中東這個不受選舉約束最能釋放特朗普外交政策野心的領域,都令局勢充滿變數。甚至與德黑蘭達成新協議的風險也真實存在——2019年8月,特朗普就險些被法國總統馬克龍説服與伊朗外長會晤。
特朗普與塔利班達成的災難性撤軍協議,最終被拜登政府搞得更糟。二人在阿富汗政策上的高度重合,恰恰暴露了特朗普國家安全戰略哲學的缺失。即便在西半球,他也未能徹底逆轉奧巴馬政府對古巴和委內瑞拉的政策。其對強人統治者的偏愛,可能導致與馬杜羅政府及哈瓦那當局任何實權派達成交易。
鑑於特朗普的孤立主義與碎片化思維,我們完全有理由質疑他對亟需國防建設的支持度。他最初認為僅憑談判技巧壓低採購成本就能削減軍費,即便後來增加了國防預算,也主要受孤立主義議員影響而表現得極為勉強。他曾在推特上稱自己的軍事預算"瘋狂",提議與普京、習近平會談防止軍備競賽。特朗普絕非軍隊之友——私下裏他甚至困惑為何有人願冒險參軍。
特朗普的第二個任期將帶來政策多變和領導力不確定,而這正是中俄軸心求之不得、樂於利用的局面。
博爾頓先生曾於2018-19年擔任總統國家安全顧問,2005-06年擔任美國駐聯合國大使。本文節選自其著作《事發之室:白宮回憶錄》新版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