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弗吉尼亞州州長吉姆·賈斯蒂斯深受民眾愛戴，卻遭債權人追討——華爾街日報

西弗吉尼亞州白硫磺泉鎮——吉姆·賈斯蒂斯可以説是西弗吉尼亞州最受歡迎的政界人士和最傑出的商人。考慮到他欠債對象之多，這一雙重身份更顯非凡。

這位樸實的本土之子在建立起包括煤炭公司、農場乃至傳奇的格林布賴爾度假村在內的龐大商業帝國後，於2016年當選州長，登上政治權力巔峯。如今，這位72歲的老人最有望接替喬·曼欽成為美國參議員，該職位將使賈斯蒂斯在全國範圍內聲名鵲起。

但賈斯蒂斯商業帝國在該州同樣以拖欠賬單而聞名。賈斯蒂斯及其家族企業已累積了數億美元債務，債權人包括銀行、煤炭公司及聯邦與州監管機構，其中部分債務目前正被賈斯蒂斯家族質疑。他們甚至曾一度欠職業高爾夫球手巴巴·沃森和菲爾·米克爾森的錢。

這些問題甚至延伸到了賈斯蒂斯旗艦產業的基本物資供應。作為國家歷史地標的格林布賴爾度假村（賈斯蒂斯家族2009年從其破產狀態中收購）曾因未及時支付供應商款項而週期性短缺洗浴用品。據熟悉該度假村的人士透露，客房服務員有時不得不從空房蒐羅肥皂和洗髮水來補充已入住房間。新換牀單也遭遇過同樣窘境。

3月，西弗吉尼亞州公民銀行向州法院申請扣押賈斯蒂斯部分工資，以償還其拖欠的80多萬美元煤礦設備債務。近幾個月來，他的每筆工資都有一小部分被劃撥給該銀行。

10月，聯邦法院命令美國法警扣押其名下公司一架直升機，用於償還欠俄羅斯某金屬礦業子公司的債務。賈斯蒂斯的律師請求暫緩執行，稱該飛機已被其他債權人留置。1月17日，法官下令停飛直升機並強制拍賣。

上週，州法院就與弗吉尼亞州卡特銀行信託公司涉及3億多美元債務糾紛作出不利於賈斯蒂斯的裁決。

賈斯蒂斯對當地記者暗示這些都不足為慮。在曼欽宣佈退出2024年參議員競選的前一天（11月8日）的記者會上，他表示人們應該"別再操心吉姆的私事"。

“你們可以為此焦慮不安、上躥下跳，“他説，“但吉姆的家底穩如磐石。“這位通常拒絕接受全國性媒體採訪的州長，同樣未對本文置評。

賈斯蒂斯企業的律師史蒂文·魯比在聲明中表示：“州長及其家族為能創建提供數千就業崗位的企業而自豪。”

“過去十年美國大多數煤礦企業申請破產時，賈斯蒂斯企業選擇不走捷徑，“魯比説，“正因他們拒絕逃避責任，並堅持投資西弗吉尼亞州和煤炭產業——即使面臨長期逆境，公司才會遭遇財務困境。有時他們不得不延期付款，但最終都會清償債務。”

作為州長，律師聲明稱，賈斯蒂斯先生創下了"堪稱西弗吉尼亞州史上最偉大州長的政績”。律師表示，在這位州長的領導下，該州將預算赤字轉為創紀錄的盈餘，並實現了"前所未有的經濟擴張”。州長辦公室稱，自其上任以來已為全州創造了12,591個就業崗位。根據勞工統計局數據，該州失業率去年降至3.3%，為1976年有記錄以來最低水平，去年11月微升至4.2%。

賈斯蒂斯家族於2009年從破產程序中收購了格林布賴爾度假村。這座歷史悠久的莊園坐落在白硫磺泉鎮的羣山中。圖片來源：Steve Helber/美聯社2016年，賈斯蒂斯與他當選州長後仍繼續執教的女子籃球隊合影。圖片來源：Steve Helber/美聯社身高6英尺7英寸（約2米）的共和黨人賈斯蒂斯已成為該州政壇的巨人，他通過塑造親民形象贏得了選民廣泛好感。他親自駕駛掛着"COAL 3"牌照的黑色雪佛蘭薩博班出行，並擔任格林布賴爾東高中女子籃球隊教練。

他的英國鬥牛犬"寶貝狗"是常伴左右的夥伴，在公開活動中擁有專屬座位。2022年，當貝特·米德勒在網上發文批評曼欽並稱西弗吉尼亞人"貧窮、文盲且吸毒"時，賈斯蒂斯在州議會演講中舉起寶貝狗，將它的臀部朝向議員們，告訴這位歌手和其他人"親它的屁股”。

儘管他的財務問題多年來一直備受關注，但這並未影響他的政治生涯。根據決策情報公司Morning Consult的數據，他在2020年成功連任州長，並在去年的調查中以63%的支持率成為全美第六受歡迎的州長。

“沒有堆積如山的鉅額財富存在，“當九月份在新聞發佈會上被問及財務狀況時，賈斯蒂斯這樣回答。“當然，歸根結底，你可以看到這一點。由此你也能看到一個家庭偶爾會這裏那裏的賬單晚付一些。但我們最終都會付清的，不是嗎？”

法庭文件以及瞭解其公司情況的人士描述了一場持續不斷的、試圖維持賬單支付的掙扎。四月份，在一份與賈斯蒂斯煤炭業務訴訟相關的法庭文件中，他的一位律師表示：“運營資金長期短缺，各公司之間只能進行即時轉賬。”

“如果你只是認識他並作為朋友瞭解他，他是世界上最友善的人之一，“總部位於賓夕法尼亞州拉特羅布的煤炭營銷和物流公司XCoal Energy & Resources的首席執行官厄尼·思拉舍説。“但一旦你與他做生意，他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XCoal與賈斯蒂斯就一份合同在法庭上爭鬥了約十年。賈斯蒂斯否認了思拉舍關於他違約的指控。2021年，一名聯邦法官裁定賈斯蒂斯的一家公司及州長本人應對未交付72萬噸煤炭的違約行為負責。

一筆680萬美元的判決金加上利息和律師費，已累積至1000萬美元。截至目前，Thrasher已從Justice為上訴而繳納的保證金中收回810萬美元，但Justice去年敗訴。Thrasher表示仍有約200萬美元未獲償。

“我們排在很長、很長的隊伍裏，前面還有很多人，“Thrasher説，“這令人難以置信，因為這傢伙可能成為美國參議員。”

2019年西弗吉尼亞州劉易斯堡附近一座Justice家族農舍。圖片來源：Steve Helber/美聯社田納西州商人Will Brownlow曾將一些煤礦資產出售給Justice旗下公司。2012年，他起訴這些公司涉嫌違約，未在相關資產上運營煤礦並支付特許權使用費。他指控Justice家族將涉案兩家公司的資產轉移至其他Justice控股公司及家庭成員名下。Justice旗下公司否認存在違約或不當資產轉移行為。

Brownlow要求肯塔基州聯邦法院追查這些資產。2019年，法官判給Brownlow的企業約5000萬美元賠償。經上訴後懲罰性賠償被取消，賠償金降至約3500萬美元。去年10月，家族律師向法官表示涉案兩家公司無力支付19.4萬美元律師費，因為公司"銀行賬户沒有資金"且無可變賣資產。

“他們存在一種錯覺，“Brownlow説，“認為自己成功轉移了資產，就能逃避對我的債務償付。”

早在民主黨籍的曼欽宣佈不尋求連任並暗示可能以獨立身份參選2024年總統大選前，賈斯蒂斯就已計劃角逐參議院席位。這場參議院選舉的結果或將改變議院主導權格局。

賈斯蒂斯以"堅定保守派"為競選承諾。今夏他公開支持特朗普競選總統，十月這位前總統也通過Truth Social平台發文為賈斯蒂斯站台。

賈斯蒂斯的政治命運隨着兩次轉換黨派而騰飛——2016年當選州長前，他將選民登記從共和黨改為民主黨。次年他在特朗普的集會上宣佈重返共和黨陣營，在這個深紅州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2017年與特朗普總統在西弗吉尼亞州的集會上，賈斯蒂斯宣佈轉投共和黨。圖片來源：Justin Merriman/Getty Images賈斯蒂斯因疫情應對措施積累了政治資本和善意，甚至獲得部分民主黨政客認可。西弗吉尼亞大學政治學副教授斯科特·克里奇洛表示：“他始終展現出強烈共情力，這為他贏得了持久支持。許多人喜愛吉姆·賈斯蒂斯幷包容他的缺點，即便並不認同。”

賈斯蒂斯大學畢業後開始在家族的煤炭和糧食生意中工作。父親去世後，他接管了這些產業，並逐步擴大業務規模，通過旗下數十家煤炭公司、農場及其他企業積累財富，這些企業現在由他和他的家族所有。

賈斯蒂斯曾憑藉高爾夫獎學金就讀於田納西大學，後轉學至馬歇爾大學，並在該校高爾夫球隊擔任了兩年的隊長。

PGA巡迴賽自2010年起在綠薔薇度假村舉辦高爾夫賽事。據知情人士透露，一些供應商因擔心收不到款項，除非提前付款，否則拒絕為賽事提供服務。這些人表示，綠薔薇員工經常開會討論哪些款項未付以及哪些供應商可能提起訴訟。

2020年，賈斯蒂斯家族與PGA巡迴賽分道揚鑣，綠薔薇方面稱原因是賽事日期變更導致觀眾人數下滑。作為賽事贊助商，賈斯蒂斯家族需向PGA巡迴賽支付主辦費用。據知情人士透露，在與賈斯蒂斯家族達成協議後，PGA巡迴賽核銷了近1000萬美元的款項。

該家族還與沃森和米克爾森就協助推廣綠薔薇附近待售房地產所欠款項達成協議。知情人士稱，作為與沃森協議的一部分，賈斯蒂斯的兒子傑伊·賈斯蒂斯於2020年以250萬美元的價格買下了這位高爾夫球手在度假村附近的住宅。

曾幾何時，大法官們還欠着職業高爾夫球手菲爾·米克爾森的錢，圖為2018年他在綠薔薇度假村打球。圖片來源：Michael Owens/Getty Images在綠薔薇與LIV高爾夫結盟後，布萊森·德尚博於去年八月在此慶祝賽事勝利。圖片來源：Eakin Howard/Getty Images隨後綠薔薇與沙特支持的LIV高爾夫達成合作。財力雄厚的沙特方希望其巡迴賽能在知名高爾夫球場獲得曝光。大法官家族則希望重啓有頂級球手參與的高規格賽事，且該協議條款確保家族不會虧損，因而被其打動。

據知情人士透露，去年LIV為員工、球員及其家屬的餐飲住宿花費約200萬美元，另支付數百萬美元用於供應商費用和賽事運營。綠薔薇今年還將承辦另一場LIV賽事。

2017年1月，就職州長兩週後，賈斯蒂斯在給州政府員工的公開信中表示，已"通過讓子女接管家族企業實現個人商業剝離”。他寫道本想將所有資產轉入保密信託，但因家族企業合作金融機構數量龐大導致流程停滯。

同年晚些時候，賈斯蒂斯將其在八家企業中的所有權權益置入了一個保密信託。他本週提交的最新州道德財務披露聲明顯示，截至去年，他在信託之外還擁有另外100家企業。

數十家賈斯蒂斯公司共享位於弗吉尼亞州羅阿諾克市中心的同一總部。2017年，一家鋼鐵生產商在訴訟中指控賈斯蒂斯旗下的南方煤炭公司未按約定數量交付煤炭，南方煤炭對此予以否認。該案法律程序中，賈斯蒂斯的律師表示當需要現金時，公司間借貸並不罕見。

相比上市公司，私營企業在集團內部資金調配方面擁有更大自主權，不過某些貸款協議禁止子公司間資金轉移。

賈斯蒂斯收購綠薔薇度假村的同年，其家族出售了Bluestone資源煤炭公司，併成立慈善機構承辦在該度假村舉辦長達十年的職業高爾夫錦標賽。

在一個特殊安排下，多家賈斯蒂斯公司成為賽事供應商或贊助商，最終導致該慈善機構欠賈斯蒂斯旗下企業鉅額款項。税務文件顯示，截至2021年底，該機構欠賈斯蒂斯2015年回購的Bluestone公司280萬美元，欠綠薔薇度假村約1000萬美元。

2010年綠薔薇度假村綵帶剪彩儀式參與者（從左至右）：女演員芭芭拉·伊登、時任州長喬·曼欽及夫人蓋爾、吉姆·賈斯蒂斯、女演員波姬·小絲、凱西·賈斯蒂斯、歌手傑西卡·辛普森、女演員黛比·雷諾茲。照片：埃文·阿戈斯蒂尼/美聯社正義公司還與弗吉尼亞州馬丁斯維爾的卡特銀行陷入糾紛，自去年四月以來，該銀行一直試圖從正義家族追討超過3億美元的貸款及相關利息和費用。

上週，一名州法官駁回了正義家族要求撤銷卡特銀行索賠的動議。銀行表示計劃積極追討正義實體所欠款項。卡特銀行對綠薔薇度假村擁有留置權。

去年11月，該家族對銀行提起獨立聯邦訴訟，要求至少10億美元賠償。他們指控銀行實施"非法計劃，通過違法、惡意和欺騙手段阻止正義家族徹底還清貸款”。

卡特銀行上週回應稱訴狀包含"虛假誤導性指控”，將"適時積極抗辯”。

此外，正義家族於2022年達成協議，償還布魯斯通公司通過專業貸款機構格林希爾資本獲得的8.5億美元貸款中的3.2億美元。格林希爾將大部分貸款出售給瑞信管理的投資基金（現屬瑞銀集團），後因無法續簽關鍵貸款保險而申請破產。

據知情人士透露，布魯斯通最初從格林希爾獲得貸款，用於為其卡特銀行的債務進行再融資。

知情人士稱，賈斯蒂斯家族的財務狀況變得如此複雜，以至於2021年他們曾短暫聘請了亞當·勒裏克（Adam Lerrick）來為債務重組提供建議。勒裏克曾在2000年代初的阿根廷債務危機中代表債券持有人。

財務困境有時會影響到一些退休的煤礦工人，他們表示由於賈斯蒂斯家族企業未能按時支付賬單，他們在配藥方面遇到了困難。美國礦工聯合會在2019年就此事提起了訴訟。

賈斯蒂斯家族企業的律師在2022年底向法官，此類處方藥中斷是由於財務困難造成的，幾家煤炭公司沒有“實質性收入”。他告訴法官，公司將設立一個託管賬户以避免未來再次出現此類問題，退休人員可以通過電話安排賈斯蒂斯公司員工使用公司信用卡支付處方藥費用。

薩默·賽義德（Summer Said）、薩迪·古爾曼（Sadie Gurman）、安德魯·比頓（Andrew Beaton）和艾麗莎·趙（Elisa Cho）對本文亦有貢獻。

請致信朱莉·斯坦伯格（Julie Steinberg），郵箱：[email protected]，以及克里斯·馬赫（Kris Maher），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