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取消文化主導兒童文學
Jonah Winter
2023年6月21日,威斯康星州拉辛市巴諾書店展出的禁書。圖片來源:馬克·赫茲伯格/祖瑪通訊社2016年,學樂集團在出版兒童讀物《給喬治·華盛頓的生日蛋糕》兩週後將其下架。書中描繪的 smiling enslaved people(微笑的奴隸)形象引發社交媒體海嘯和抵制請願。插畫師是黑人、編輯安德莉亞·平克尼身為黑人且是童書界泰斗的事實已無足輕重。
關鍵在於,社交媒體暴民竟能迫使大型出版商停發圖書。消息傳出時,我的一位編輯來電詢問。當時我與他簽有關於奴隸制題材童書的合約,儘管終稿已獲批准,他仍惴惴不安。即便我的書稿毫無粉飾奴隸制之意,即便我因《莉莉安的投票權》等種族正義題材作品屢獲殊榮——當"由白人男性作者撰寫、白人男性編輯編校、講述白人男性奴隸主故事"的標籤可能引發輿論風波時,這些都無濟於事。歷經17個月無意義的修改後,合約終被取消。書稿胎死腹中。
正如美國筆會2023年報告《圖書抵制潮》所述,學樂事件標誌着童書界進入"美麗新世界"。所謂進步派活動家通過社交媒體掌握話語權後,開始以"內容冒犯"為由對圖書發起連環狙擊。如今兒童出版社對這些活動家畏之如虎,唯恐某本書或某位作者因不符合其清教徒式標準被貼上"問題作品"標籤。
根據該代碼規定,作者的種族身份必須與書籍主題相匹配。活動人士進一步認為,某些書籍可能對兒童造成危害,因此他們判定有害的書籍必須被下架。若這聽起來與右翼活動人士的訴求詭異相似——事實正是如此。唯一區別在於,右翼僅要求特定學校移除部分書籍,而左翼活動人士則企圖徹底銷燬他們鎖定的書籍。
2017年,我最初廣受讚譽的原子彈題材著作被不實指控"抹除"美洲原住民歷史。社交媒體暴民羣起攻之,使這本曾獲盛讚、被預測將斬獲凱迪克獎的作品迅速湮沒無聞。我在2019年2月發表了一篇自述文章。兩個月後,主導這場運動的博主黛比·里斯在其獲得美國圖書館協會授予的阿巴思諾特榮譽講座中再次抨擊我——理由竟是我未在她所謂"批評"後主動撤回著作。
又過一個月,我被列入名為"白人閲讀時"博客的變相黑名單。這些自詡揭露白人自由派種族主義的撰稿人,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指控我與另幾位白人作家"在言論、作品及行為中滲透種族主義"。
同年,《時代》雜誌將我的著作《悲傷的小事實》評為年度最佳圖書。《華盛頓郵報》也將我為瑟古德·馬歇爾大法官撰寫的傳記選為最佳圖書。然而此後,我在各類題材上卻屢遭退稿。編輯們坦言,無法出版我關於"有色人種或女性"的任何作品——這些恰恰是我最受歡迎的主題。他們表示出版社現在主要需要"邊緣羣體"題材,但要求作者身份必須與主題相符。我曾經的責編雖讚賞我的文筆,卻暗示若與我簽約,等於從"未被充分代表的少數羣體"手中奪走一個"名額"。
這一切發生在我身上實在荒謬——早在多樣性成為出版界唯一焦點之前,我就已將職業生涯奉獻給推動多元文化。更具諷刺意味的是,那些發起集體抵制、請願和封殺行動的多是享有特權的白人。最弔詭的是:許多取消文化的受害者正是那些"未被充分代表的少數羣體"——非裔、LGBTQ作家,他們在遭遇社交媒體圍攻後往往選擇自我封筆,比如科索科·傑克遜、E·E·查爾頓-特魯希略和阿梅莉·温·趙。
這絕非進步。推動童書多樣性的運動必須與取消文化劃清界限,必須遠離社交媒體暴民,必須摒棄對任何偏離新教條意見的惡毒打壓。
我以一個終身自由派人士的身份説這番話,我的書籍曾在右翼學區被從圖書館下架。去年在佛羅里達州,我2005年出版的關於羅伯託·克萊門特的書就遭遇了這種情況。請注意,由於我是白人,如今在"進步派"活動分子不寬容的準則下,我根本無法出版一本關於克萊門特的書。
由於我在此寫下的內容,我的職業生涯可能會遭受更多損害。即便如此。許多帶頭取消書籍和作者的人這樣做是為了提升或保護自己的職業生涯。有些事情比保護個人職業生涯更重要,比如保護每個人被傾聽的權利。
温特先生是《禁書》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