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新貴與政界人士對決 力挽舊金山頹勢——《華爾街日報》

多年來，科技行業基本不參與舊金山政治活動。但如今情況已然改變——硅谷投資人、高管和首席執行官們正聯合為地方候選人舉辦籌款活動，向市政提案注入資金，並運用影響力左右輿論風向。

科技資本曾支持罷免舊金山地區檢察官的運動，資助過召回部分教育委員會成員的行動，如今又試圖爭取選民支持，為今年地方選舉中參選的一批温和派民主黨人鋪路。

硅谷領袖們表示，他們希望將舊金山打造為更安全、更宜居的家園與營商環境，同時阻止科技精英人才外流，扭轉新冠疫情以來籠罩市中心的"末日循環"論調。

科技行業認為，舊金山當前困局的根源在於現有建制派在政治光譜上過於偏激。他們認為進步派民主黨人對毒品和街頭犯罪過於縱容，在公共教育等議題上又過分強調"覺醒主義"。

他們的核心目標是在11月選舉中讓更少自由派候選人進入舊金山監事會——該機構半數以上席位將在今年改選。監事會掌控市政預算審批權，並能否決得到科技行業支持的倫敦·布里德市長提出的政策方案。

科技領袖們的行動動力在於：讓這座城市成為養育家庭和發展企業更安全、更宜居的地方。照片：john g mabanglo/Shutterstock“舊金山在某種程度上是自毀雙目，”創業孵化器Y Combinator的首席執行官Garry Tan説道，該公司曾孵化出Airbnb和DoorDash等企業。

上週一個雨夜，約百名初創公司創始人聚集在Tan那套5000平方英尺、由前美術風格教堂改造、可俯瞰多洛雷斯公園的公寓裏。他們此行的目的並非討論技術，而是應投資者要求來了解本地政治。

在穹頂天花板、彩繪玻璃窗、開放式酒吧以及肉丸與卡普里烤串的環繞下，創始人們觀看着由科技界支持的非營利組織製作的PPT演示，內容滿是解決犯罪、無家可歸者問題和公共教育等議題的計劃。

一位演講者以二維碼結束提案，超過半數與會者舉起手機下載了待支持的投票措施和候選人名單。

部分官員對科技高管突然關注地方政治感到不滿。

“我只看到試圖控制城市的 cynical 行為，”正在競選連任的舊金山監督委員會成員Dean Preston表示。他認為科技界支持新領導人和政策的舉動，是赤裸裸地試圖“購買政治權力並重塑規則以謀取經濟利益”。

科技領袖曾支持罷免舊金山前地區檢察官切薩·布丹的運動。照片：Gabrielle Lurie/San Francisco Chronicle/Associated Press普雷斯頓表示，他之所以成為目標，是因為他在疫情期間支持對高價房產交易徵收更高税款——這一政策影響到了該市部分最富有的居民。

科技資金曾支持2022年一場運動，旨在罷免前舊金山地區檢察官切薩·布丹。布丹對犯罪分子的寬大處理及屢次釋放慣犯的做法，加劇了公共衞生危機後人們對無法無天狀態的感受。這場運動最終成功將他趕下台。

同年早些時候，科技領袖們資助了另一場成功行動，召回舊金山教育委員會的某些成員。長期的疫情停課令許多家長感到沮喪，而取消部分擇優錄取的決定更是雪上加霜。中學已將代數從課程中刪除，一名委員會成員因對亞裔家長髮表種族主義言論而備受批評——這些家長中有些人正努力推動代數重回課程。

曾在兩位舊金山前市長手下擔任高級職位的託尼·温尼克爾表示，十年前，硅谷領袖們推動的事業完全服務於自身利益，比如重寫該市的税法。

隨着科技行業蓬勃發展，舊金山居民常常指責該行業推高了租金和食品成本。

這座城市曾吸引頂尖人才。公司不斷壯大，經濟蓬勃發展——沒人覺得有必要弄髒自己的手。

疫情來襲時，科技工作者紛紛離開。入室盜竊、偷竊和仇恨犯罪等問題激增。無法無天的行為如此猖獗，以至於城市難以應對。諾德斯特龍、全食超市和香蕉共和國關閉了旗艦店。舊金山市中心至今仍在掙扎中。

包括諾德斯特龍和香蕉共和國在內的多家零售商關閉了其在舊金山的旗艦店。圖片來源：Jason Henry/華爾街日報Salesforce億萬富翁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曾威脅要轉移其招牌活動"夢想力量"大會，擔心該市的問題會嚇跑參會者。在市長承諾清理人行道並增加今年9月活動期間的警力部署後，他才同意繼續舉辦。

温尼克表示，那些在科技行業發家的創始人和投資者"如今已在此紮根10到15年。他們在這裏安家落户，現在不禁要問’我的城市到底怎麼了？’“他現在為包括天使投資人羅恩·康威在內的舊金山富豪提供諮詢。

“他們很憤怒，“他補充道。

Y Combinator的陳嘉興在2022年首次參與地方政治，因為關於學校課程的鬥爭讓他感同身受。他的父母是貧窮的亞洲移民，他自己曾就讀於當地的公立學校。

他在X平台上向40多萬粉絲不厭其煩地發推文，為罷免學區董事會的投票造勢。最終罷免案以壓倒性優勢獲得通過。

陳嘉興對削減數學課程的做法很不認同。**”**能在初中學習代數讓我後來成為計算機工程師，“他説，“科技給了我一切，我迫切希望任何背景的人都能獲得這樣的機會。”

上個月末的一個週五深夜，陳在X平台上宣泄對舊金山監事會的憤怒。當晚他先是在推特上曬出自己在唐人街雞尾酒吧"The Lion’s Den"的私人藏酒，隨後事態急轉直下。

陳發推稱監事會的普雷斯頓等進步派成員是"一幫狗孃養的”。他逐個點名並補充道：“你們這些雜種慢慢等死吧”。雖然後續刪帖道歉，解釋自己是在引用説唱歌詞，但相關截圖已在網絡瘋傳，成為當地頭條新聞。其發言人表示他當時在模仿圖派克的《Hit ‘Em Up》。

Y Combinator首席執行官陳嘉興。圖片來源：菲利普·帕切科/彭博新聞包括普雷斯頓在內的至少三名監事表示收到威脅郵件，其中兩名已向警方報案。普雷斯頓稱家中收到全大寫信件，內容為"陳嘉興説得對！我祝你和你愛的人緩慢痛苦地死去”，並附有陳的刪帖截圖。

疫情期間，多位投資人及CEO成立非營利組織改善城市，如前紅杉資本主席莫里茨支持的"共同行動舊金山”、萬神殿CEO羅森創立的"富足舊金山"，以及陳嘉興資助的"成長舊金山"。各組織側重不同，例如前者關注阿片類藥物危機，後者主攻住房問題。

上月末，萬神殿CEO羅森的“富足舊金山”組織為五位首次參選的候選人舉辦了一場爐邊談話，他們將於下月角逐民主黨國會競選委員會的席位。在一家綠植環繞、燈光温馨的咖啡館裏，眾人探討了從公共安全到警察改革等一系列議題。一位亞裔候選人表示，疫情期間多名亞裔長者遭襲事件促使她投身政壇。

“富足舊金山"為部分下月地方選舉候選人舉辦活動。圖片來源：Preetika Rana/華爾街日報在迷你漢堡、番茄託斯塔達和雞肉卡爾佐內等餐點環繞中，候選人們回答了現場約三十餘名觀眾的提問。一位與會者拋出了尖鋭問題：“你們是億萬富翁支持的候選人”，並質問普通市民為何也該支持他們。

莫里茨"團結舊金山"組織的代表分發了關於下月關鍵投票事項的宣傳冊。這份材料指導選民如何投票：支持警方現代化改革，反對將警力配置與新税掛鈎，贊成初中恢復代數課程。

“團結舊金山"近期在Instagram和TikTok平台投放廣告短視頻吸引年輕選民，包括借用泰勒·斯威夫特相關網絡迷因的創意內容。

去年該組織曾動員數千市民請願，要求市政府加大阿片類藥物危機治理力度，市政廳後來採納了部分建議。

Pantheon首席執行官羅森的號召行動始於市政府決定在新冠疫情健康危機後重新向汽車開放金門公園。他提出了一項投票措施來阻止這一決定。

疫情期間，羅森大部分週末都在公園度過，與妻子、新生女兒和3歲的兒子一起騎自行車和野餐。橫跨公園的JFK大道成了他們的安全庇護所。

為將大道歸還給騎行者和行人而鬥爭"成了全家的執念”。羅森和他年幼的兒子每週日都會向公園遊客分發傳單。

若向汽車開放大道及周邊公路，將阻礙早已面臨洪水風險的污水處理廠的修復計劃。為了強調這一點，羅森的妻子羅賓購買了一千卷衞生紙，每卷都貼上了寫着"準備好清理污水"的貼紙。她用貨運自行車載着這些捲紙挨家挨户分發。

該措施以壓倒性多數票獲得通過。

但並非所有努力都成功了。羅森家族在另一項旨在限制監督委員會批准某些類型住房項目的投票中失利。

監督委員會在選票上提出了一項競爭性措施，辯稱他們的批准對於加快經濟適用房計劃是必要的。該委員會表示，羅森支持的倡議只會幫助市場價住房，而非經濟適用房。

兩項競選均未成功。

儘管如此，羅森的團隊仍為其提案開展活動，併成功於去年通過另一條途徑——州立法機構——推動該提案通過。該政策將於下個月在舊金山生效。

瑞波幣聯合創始人克里斯·拉森、Gap集團繼承人鮑勃·費舍爾等人已斥資數百萬美元發起新廣告活動，旨在重振這座80萬人口城市的公民自豪感。火車站海報和高速公路廣告牌展示着硅谷輝煌歷史，提醒人們他們與發明iPhone、李維斯牛仔褲和金門大橋的先輩們一脈相承。

市中心某廣告牌呈現了一個可愛機器人正在平板設備上塗鴉的畫面。“誕生了撰寫這條標語的聊天機器人”，廣告語寫道，並補充"一切始於此處”。另一則廣告告訴居民這裏是文化與創新的熔爐。“馬提尼。邁泰雞尾酒。以及優步回家服務”，文案提及據信由本地人發明的世界知名調酒。

拉森還投入35萬美元支持布里德市長下月的兩項投票倡議：一項旨在擴大警方監控權限並削弱警察委員會權力；另一項要求涉毒嫌疑人接受篩查並同意某種治療形式才能繼續領取政府福利。

“疫情後情況惡化到我們不得不表態’受夠了，我們要介入這灘渾水’"，拉森表示。

扎克·羅森疫情期間多數週末都與孩子們在金門公園度過。圖片來源：傑夫·邱/美聯社寫信給Preetika Rana，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