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選民無視軍方干預，重燃國家民主希望——《華爾街日報》

週三，巴基斯坦西南部奎達市爆發靜坐抗議，反對據稱存在的選舉舞弊。圖片來源：banaras khan/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巴基斯坦伊斯蘭堡——伊姆蘭·汗並未出現在上週巴基斯坦的選票上。彼時他正被關押在首都郊外的一間牢房裏。

然而，這位被眾多支持者稱為"804號囚犯"的反對派領袖，仍以一場凌厲的勝利重創了該國軍方。

汗的政黨成員面臨逮捕。他們的政黨標誌被禁止出現在選票上。但仍有民眾投票給與汗有關的候選人。

“這一局是伊姆蘭·汗贏了，“前納瓦茲·謝里夫政府部長穆罕默德·祖拜爾表示。謝里夫領導的政黨原本被視為軍方支持的頭號熱門。“我們正見證一個徹底改變的巴基斯坦。”

這種改變表面或許並不明顯。本週，反對黨宣佈已達成協議組建聯合政府，圍繞謝里夫政黨結盟，無視了多數選民的選擇。

但選舉結果仍撼動了長期被視為無所不能的巴基斯坦軍方，清晰表明了公眾對這個曾直接統治國家數十年、並通過其他槓桿左右政壇的機構的不滿。許多選民拒絕了軍隊與傳統政客的密約——及其提供的政治穩定假象——即便這意味着未來更多政治動盪，仍給出了與軍方期望相反的答案。

巴基斯坦歷任總理無一能完成完整任期。但在2022年伊姆蘭·汗被罷免總理職務後，他並未選擇沉默，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公開挑戰軍方高層。他在全國發表激昂演説，疾呼必須限制軍隊影響力，這番言論激起了巴基斯坦民眾對國家治理現狀的普遍不滿。選民們用選票給予了他回報。

“在全球民主倒退的當下，這次選舉是對民主的堅定支持，“巴基斯坦前駐美大使馬利哈·洛迪表示。

軍方在選舉中屬意前總理納瓦茲·謝里夫（圖中持話筒者）領導的政黨。其胞弟、前總理夏巴茲·謝里夫或將領導一個脆弱的聯合政府。圖片來源：阿米爾·庫雷希/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巴基斯坦軍方此前承認過去曾干政，但聲稱現已停止此類行為。

這位曾叱吒板球場的國家隊前隊長也曾與軍方結盟，這種策略最終使他在2018年大選中獲勝。但當他試圖推行獨立外交政策——包括接觸俄羅斯（巴基斯坦長期與美國結盟）及自主任命情報主管時，便失去了軍方支持。

伊姆蘭·汗尚未認輸。週四在獄中與他會面後，他的律師宣佈他已選定總理候選人，並呼籲本週六在全國範圍內舉行抗議活動，反對涉嫌的選舉舞弊，該黨稱這剝奪了他們的絕對勝利。

伊姆蘭·汗的候選人擁有約90個席位，已對265個席位中的約40個席位提出法律挑戰。

選舉委員會將選舉結果延遲發佈歸咎於互聯網問題，未回應關於舞弊指控的評論請求。軍方表示選舉是“自由且無障礙的”，並呼籲結束政治動盪。

儘管幕後博弈仍在繼續，政治專家表示最可能的結果是由謝赫巴茲·謝里夫——納瓦茲·謝里夫的弟弟和忠實副手——領導一個不穩定的政府。謝里夫家族的巴基斯坦穆斯林聯盟（PML-N）最終在席位數量上大幅落後於伊姆蘭·汗的獨立候選人。

“有哪個國家會發生輸家贏得選舉的事嗎？”71歲的沙比爾·侯賽因·阿巴西説，他週日花了兩個小時前往北部城市拉瓦爾品第參加伊姆蘭·汗政黨的抗議活動，該活動在全國各地城鎮吸引了數千人。“這不是民主。”

巴基斯坦人民黨的支持者上週五在卡拉奇慶祝選舉結果。照片：阿西姆·哈菲茲/彭博新聞由於合法性受到質疑，即將在本月底上台的新政府幾乎一上任就必須做出艱難決策，屆時需證明其在議會中佔據多數席位。而關鍵聯盟夥伴可能動搖的傳聞已開始流傳。

巴基斯坦長期依賴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紓困貸款，必須在4月前談判獲得新的IMF貸款，這可能意味着要接受痛苦的經濟改革措施。該國嚴峻的經濟形勢影響了選舉結果——許多選民將民生困境歸咎於軍方、資深政客與工業巨頭之間的利益勾連，認為少數精英獲利的同時，多數人仍在貧困中掙扎。

政治專家指出，巴當局低估了民眾對伊姆蘭·汗政黨遭明顯打壓的憤怒。選舉前多數預測認為，由於自去年5月汗被捕後持續的政治鎮壓，其支持者士氣低落將導致投票率低迷。投票前一週，已被禁止參選的汗在三個案件中被判有罪，其中最重判刑達14年。

“人們連唾棄他們都嫌浪費，我們清楚這些選票是怎麼來的。“伊斯蘭堡的汗政黨活動家謝赫拉茲·海亞特如此評價謝里夫政黨在該席位的勝選者。

謝里夫領導的政黨表示，將在法庭上捍衞其選舉席位，反駁有關選舉舞弊的指控。

巴基斯坦的人口結構也對伊姆蘭·汗有利。該國正變得更加城市化、年輕化——本次選舉中新增了2000萬年輕選民——且教育水平更高。蓋洛普巴基斯坦公司執行董事比拉勒·吉拉尼指出，這些選民正試圖擺脱部落歸屬等傳統投票忠誠度，而汗提出的温和伊斯蘭主義、民族主義及反美主義言論恰好迎合了他們的訴求。

“這些民眾在尋找身份認同，而伊姆蘭·汗滿足了這種需求。“吉拉尼説道。

前總理伊姆蘭·汗（圖中5月被警方押往伊斯蘭堡法院）自去年起持續在押。圖片來源：阿米爾·庫雷希/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在無法進行線下競選的情況下，該黨巧妙運用技術手段開展選舉活動。政治活動人士通過加密視頻會議聚集，用人工智能模擬汗的聲音向選民發送信息。選舉日當局切斷手機信號時，民眾開放家庭Wi-Fi，街頭可見汗的支持者聚集查詢投票站點信息。

但汗同樣依賴傳統支持力量，例如該國第二大民族普什圖人的擁護。作為普什圖裔，他領導的政黨橫掃西北部開伯爾-普赫圖赫瓦省。活動人士稱，這為政黨提供了安全運作和集會的根據地。如今汗選派去主政該省的，是位作風強硬的心腹大將。

軍方一直試圖將自己塑造成巴基斯坦穩定的基石。然而，月底該國最搖搖欲墜的政府之一很可能即將掌權。新組建的聯合政府已顯露出持續面臨猛烈抨擊的風險——伊姆蘭·汗的支持者不僅組成了規模龐大、聲勢浩大的反對派集團，同時還在通過法律途徑試圖推翻選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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