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初選對決 - 《華爾街日報》

尼基·黑利2月13日在南卡羅來納州薩默維爾市競選活動中發言。圖片來源：朱莉婭·尼基欣森/路透社南卡羅來納州薩默維爾市

預測唐納德·特朗普將贏得共和黨總統提名並非冒險之舉。只有兩種可能改變這一結果：一是特朗普在眾多刑事指控中被定罪；二是更小概率事件——尼基·黑利在2月24日南卡羅來納州初選中獲勝。最新民調顯示，這位2011至2017年擔任該州州長的候選人支持率徘徊在30%左右，而特朗普則穩定在65%。

儘管數據可能反映現實，但某些跡象值得關注。南卡羅來納州初選採用開放式投票，允許居民參與民主黨或共和黨初選（但不可重複投票）。由於2月3日民主黨初選缺乏競爭性，僅13.1萬人參與投票——約為2020年規模的四分之一。這意味着大量中間派和温和民主黨選民仍具備資格在初選中投票反對特朗普。至於他們是否願意支持一位比特朗普更有可能在11月大選中擊敗拜登的候選人，則是另一個問題。

堅定支持特朗普的州長亨利·麥克馬斯特認為這種情況不會發生。他指出：“自1980年本州共和黨確立南方首場初選制度以來，總有人擔心由於我們不按黨派登記——選民直接進場投票——大量民主黨人會湧入改變結果。但這種情況從未發生。”

與麥克馬斯特先生同為前黨主席但支持黑利的卡頓·道森認為民調有誤。“它們偏向於上次共和黨初選中投票的人羣，”他説，“多年未參與共和黨初選的中間偏右選民對妮基·黑利表現出濃厚興趣……若有40萬此類選民加入，選情將非常膠着。我預測最終投票人數會接近90萬。”

另一個暫不宜輕信民調的原因在於：2024年大選中首次出現一位不容忽視的共和黨候選人毫不含蓄地對特朗普發起抨擊。黑利在競選活動中將特朗普的年齡和健康狀況與拜登相提並論，在電視採訪中稱他“能力衰退”“精神失常”。她持續投放的競選廣告將這位前總統描繪成咆哮的老人、混亂的製造者和加税者——最後一點暗指他對所有進口商品徵收10%關税的提案。

雖然黑利贏得家鄉州初選的機會渺茫，但她的金主們顯然並未氣餒。從各方面看，她本人也鬥志昂揚。本月早些時候在哥倫比亞Doc’s燒烤店，黑利宣稱這是南卡羅來納州的偉大一天，隨即展開競選演説。當她以標誌性問答形式快速闡述總統議程——“我們如何提振經濟？首先要收回未使用的1000億美元新冠資金”——時，一名戴針織帽的瘦削青年從餐廳中央跳起來，高舉智能手機高喊：“解放巴勒斯坦！解放巴勒斯坦！”另有兩人加入吶喊。其中一位約二十多歲的女子在被警察帶離時喊道：“你和喬·拜登正在資助戰爭機器！”餐廳顧客以“噓”聲和“去找工作！”回應抗議者。

黑利女士以沉着冷靜應對了這場混亂。然而，反常的是，這場短暫的干擾恰恰凸顯了她政治主張中唯一清晰可辨的部分：她深知威懾美國敵人的重要性，並支持對俄羅斯、中國、伊朗及其代理人採取強硬立場。除此之外，正如我上月在本專欄中指出的，她慣常的競選演説不過是一系列右傾卻彼此割裂的政策目標堆砌。

其中部分目標雖微不足道卻不乏合理——比如將2017年小企業減税政策永久化；有些則既合理又顯而易見——例如增加邊境安全資金；另一些如公職人員任期限制和對75歲以上官員進行認知測試等提議，雖能贏得掌聲卻絕無實施可能；還有些主張則顯得過於簡單化甚至天真——比如聲稱要通過全國範圍的"閲讀矯正計劃"“讓孩子們重拾閲讀習慣”。她某些討好觀眾的言論更是與政治或憲法現實完全脱節。針對國會如今慣常的預算拖延，黑利宣稱：“知道我們怎麼解決嗎？我們會告訴他們——‘不按時提交預算，就別想領薪水——沒商量’。”

週二在查爾斯頓鄉村俱樂部舉行的集會上，黑利遲到了近兩小時。競選團隊分發"小凱撒"披薩安撫羣眾情緒。我趁機儘可能多地詢問與會者，試圖瞭解他們眼中黑利的核心主張是什麼。

鮑勃和黛安·赫希夫婦沉吟片刻，丈夫苦笑着回答：“她不是特朗普？“赫希太太嘗試補充：“她聰明、口才好、懂得溝通技巧。“這些雖屬實卻非我所求。邁爾斯和勞拉·赫夫夫婦同樣難以脱離特朗普來描述黑利的吸引力。“他會讓這場戰爭蔓延，“赫夫先生説，“然後我們就得送孩子們上戰場了。”

我詢問了去年退休後搬到該州的達里爾·高茲，能否用一兩句話告訴我海莉女士的主張。“解決邊境問題，支持軍隊，“他説，用彷彿我早已知曉答案的眼神注視着我，“就這些。”

唐納德·特朗普2月10日在南卡羅來納州康威市競選集會上演講。圖片來源：山姆·沃爾夫/路透社公平地説，海莉女士的競爭對手同樣缺乏連貫主張。特朗普先生始終將競選活動視為單口喜劇表演，但近期他的演出顯得漫無目的且重複乏味，這與2016和2020年大不相同。在康威海岸卡羅萊納大學校園的集會上，他吹噓在愛荷華州和新罕布什爾州的勝利，長篇大論貶低參選的海莉女士，又詳盡複述2016年選舉夜的故事，並告訴觀眾他有時喜歡用巴拉克·奧巴馬中間名"侯賽因"來"找點樂子”。關於烏克蘭戰爭，特朗普向觀眾保證"這事絕不會在普京任內發生”（他本意是"在我任內”）。他抱怨道——如今每場集會必提——自己曾模仿拜登在台上的迷糊狀態，卻被媒體當作他精神衰退的證據報道。

他的集會套路是：讀一兩句提詞器文稿，即興發揮幾分鐘，再讀一兩句。在康威的演講幾乎全是即興發揮。“知道嗎，“演講中途他説，“我今天幾乎沒用這該死的提詞器，太糟糕了！”

彷彿是為了強調總統競選與國家政策或願景幾乎無關，特朗普先生幾乎將預期的勝利歸功於他的敵人。“我被起訴的次數比阿爾方斯·卡彭還多，“他喊道，引發鬨堂大笑（必須承認，用這位黑幫頭目的本名是個不錯的點綴）。“他們起訴我，我解釋這都是胡扯，所有案子都是，對吧？然後我的民調數字就上升了！我的民調數字上升了！”

特朗普在康威集會上唯一具有新聞價值的言論是他暗示黑利的丈夫邁克爾缺席競選活動有不光彩的原因。“她丈夫怎麼了？“特朗普假裝天真地問道。“她丈夫在哪？他不見了。他心知肚明。“最可能的解釋是，特朗普對MSNBC和其他左翼媒體嘲諷梅拉尼婭大多缺席他的競選活動很敏感，於是對黑利試用了這句話。問題是：邁克爾·黑利是南卡羅來納州國民警衞隊的預備役軍人，目前正在海外部署。黑利和她的盟友假裝對這句話感到憤怒，不過恕我直言，我相信他們對這個機會感到高興。他們立即發佈了一則廣告，指責特朗普"嘲笑退伍軍人”。

這場最新的風波可能意味着另一個不應低估黑利的理由。她在2010年南卡羅來納州州長初選中擊敗三位更有名的對手，部分原因在於她巧妙應對了那些堪稱無賴的男性提出的下流指控。兩位前政治同僚指控她有不當性關係，一位滑稽的州參議員影射她的錫克教背景，稱她為"包頭巾的”。當時還是州眾議員的黑利以莊重與"姑娘加油"魅力的精明結合回應這些攻擊，徹底贏得了郊區選民，尤其是女性的支持。她在初選中擊敗的一位政客就是麥克馬斯特先生，他向我講述這段往事時，對這位前任的政治技巧充滿欽佩。

可以想見，特朗普越發令人反感的攻擊可能同樣會為她帶來優勢。上個月，這位前總統在其社交媒體平台上暗示，黑利女士（南卡羅來納州本地人）不具備總統資格，因為她出生時父母尚未歸化入籍。在競選活動中，特朗普稱她為“鳥腦”。“鳥腦喜歡庇護，”他在康威集會上以一貫的“文雅”言辭説道。

黑利對這些及其他愚蠢挑釁的激烈回應，或許不會助她贏得南卡羅來納州初選，但可能對特朗普在剩餘初選及大選中的選情造成損害。他似乎忘記了——如果他曾在意過的話——自己需要在11月大選中獲得部分她的支持者的選票。

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初選是一場混亂不堪的鬧劇，該黨本身亦是如此。其最喧囂的一些聲音鼓吹產業政策，頌揚福利國家，主張軍事收縮和經濟孤立——這或多或少與上一代美國保守派的理念背道而馳。如今共和黨人主要共識在於他們的反對對象：民主黨人、喬·拜登、跨性別運動員、校園激進主義，以及左翼本週製造的任何其他激憤事件。

這或許解釋了為何共和黨初選中最後兩位候選人的主要辨識度都來自他們想要擊敗的對象。兩人都極具魅力，但都未能提出連貫的政治綱領或闡明新政府將把國家引向何方。特朗普在2016年（及程度較輕的2020年）曾展現出某種願景的表象。而在2024年，他的立場只是反對“激進左翼”和被武器化用來對付他的司法體系。許多支持者默認其24年競選的反建制性質，聲稱堅持支持特朗普是因為放棄他將變相獎勵那些迫害者。

就黑利女士而言，她將矛頭指向特朗普先生是正確的——如果她想繼續留在競選中，幾乎別無選擇。但她的競選活動現在主要包括各種零散的論點，其中許多論點在政治集會之外不會引起任何人的興趣，以及一系列提醒人們特朗普反覆無常、粗魯無禮且年邁的事實。

是否曾有一種方法可以剝奪面臨多項指控的特朗普第三次獲得提名的機會，這誰也説不準。邁克·彭斯的宗教式里根主義沒有奏效。維韋克·拉馬斯瓦米雄辯的特朗普主義也無疾而終。羅恩·德桑蒂斯將政策能力、文化戰爭的好鬥姿態和孤立主義的試探結合起來的策略，在愛荷華州之後便銷聲匿跡。2月24日，南卡羅來納州人將評價尼基·黑利的策略：明星魅力、對特朗普的挖苦以及“所有這些”的結合。

斯威姆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版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