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紐約市無法解決其醜陋的腳手架問題——《華爾街日報》

紐約——當工人們拆除那遮擋她哈萊姆公寓入口長達21年的獵人綠膠合板金屬腳手架時，安妮·“拉維恩”·蓋瑟不禁潸然淚下。

這座220英尺長的建築附屬結構（紐約人稱之為"人行道棚架"）原是紐約市現存最古老的防護棚，直到去年12月被拆除。它最初建於2002年，旨在保護行人安全，當時409埃奇庫姆大道這棟具有新喬治亞風格外觀的百年地標建築（W.E.B.杜波依斯和瑟古德·馬歇爾等名人曾在此居住）需要進行強制性修繕。

93歲的蓋瑟過去常為工人們在她二樓窗外的木平台上準備瓶裝水。“我的眼淚是慶幸自己活着看到它被拆除，“她説。

幾周後，一場致命火災造成的損壞迫使新防護棚重新搭建。

這棟建築的防護棚傳奇，是紐約市腳手架持久性的極端例證——其無處不在甚至讓人戲稱這是大蘋果城的"市樹”。根據紐約市建築局的許可數據，目前全市有超過8300個人行道棚架，覆蓋約360英里的人行道（該數據統計了有效許可證，未考慮業主更換承包商或短暫拆除後憑新許可證重建的情況）。其中約300個棚架已存在五年以上。

這種堆積現象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包括監管機構監督不足、供應瓶頸（尤其是地標建築所需特殊材料的短缺），以及低收入建築的經濟困境。

許多官員——包括市長埃裏克·亞當斯——指出，最重要的因素或許是一系列晦澀的地方法規。這些規定要求在施工、拆除、外牆工程和其他外部維護期間搭建人行道防護棚以保護行人安全。該法規源於1979年巴納德學院一名學生被墜落的磚石砸死的事件。

亞當斯政府表示，這些規則（尤其是關於外牆檢查和維修的部分）導致業主寧願長期保留防護棚，也不願完成關鍵但往往昂貴的外牆修繕工作。

若將所有可能的罰款計算在內，安裝和維護一個防護棚每年需花費約10萬美元。而外牆修復工程則可能耗資數百萬美元。

“太多防護棚已成為我們城市景觀中的永久設施，“亞當斯在12月慶祝埃奇庫姆大道409號拆除存在21年的防護棚時表示。

埃奇庫姆409號公寓委員會主席尼基·貝里曼透露，在工人剛完成耗資超百萬美元的維修後，超級風暴桑迪期間的雷擊事故又延長了防護棚的使用期。這個低收入合作公寓為籌集新維修資金花費了大量時間，用玻璃鋼替代赤陶構件同樣耗時良久。

“這令人望而生畏，“貝里曼説。

根據市政數據，約40%的防護棚是因五年一次的強制外牆檢查（針對六層以上建築）發現需維修的安全隱患而搭建的。其餘60%則源於新建工程、重大改建拆除以及小型建築的維護作業。

批評人士指出，外牆檢查與安全法規初衷雖好，但制定方式過於僵化，未能反映建築老化的實際情況。例如，新建的玻璃鋼結構摩天大樓與已有數十年曆史的磚砌陶土建築被同等對待。

法規還要求業主在人行道搭建防護棚，覆蓋範圍須達到建築物高度的一半距離。北美建築研究中心執行主任斯蒂芬·史密斯表示，在摩天大樓林立的紐約，這導致某些防護棚出現在極不合理的位置，僅僅是為了機械遵守法律條文。該非營利組織專注於建築規範與政策研究。

“現實中物體根本不會這樣墜落——這完全違背重力原理，“史密斯説，“顯然，市政府在強制搭建防護棚這件事上反應過度了。”

哈萊姆區某棟被腳手架包圍的建築入口。紐約州審計長2021年對人行道防護棚的專項審計發現，市建築局"需更積極確保業主及相關責任方遵守關於防護棚許可審批、安裝、維護及拆除的法規要求”。2023年跟蹤審計顯示，市政府在落實建議方面進展有限**，**但市政府對此結論持有異議。

主抓運營的副市長梅拉·喬希表示，亞當斯市長正在推進改革，包括加快市政工程審批流程。作為大型物業持有者，紐約市政府在自身建築外牆維修時也面臨防護棚長期滯留的難題。

“我們知道永遠無法完全擺脱腳手架，”她説，“但我們會竭盡所能將其影響降到最低。”

紐約市建築局近期加強了對長期搭建棚架的建築業主的訴訟力度。

曼哈頓區的腳手架問題最為嚴重，這裏約3800處人行道棚架幾乎讓步行者寸步難避，就連百老匯和第五大道等著名街道也未能倖免。

曼哈頓區長馬克·萊文最近通過諷刺性頒獎曝光部分超期棚架，他建議市政府延長某些建築的外牆強制檢測週期，併為財政困難樓宇提供低息貸款等改革措施。亞當斯市長表示原則上贊同這些提議。

萊文指出，2023年4月媒體試圖拍攝前總統特朗普前往曼哈頓下城應訊時的場景，充分暴露了問題的嚴重性。

“整棟建築都被腳手架包裹，他下車時我們幾乎看不清人影，”萊文説，“這簡直成了我們的城市景觀特色。”

亞當斯市長提議，對未履行拆除棚架關鍵工作的業主最高處以每月6000美元罰款。

紐約市民和他們的狗狗們早已習慣了頭頂的腳手架。一些紐約人表示，他們在腳手架的包圍中生活了太久，以至於對當前的改革提案能否帶來改變持懷疑態度。

2021年，西86街51號的居民為他們門前的人行道工棚舉辦了一場諷刺性的週年派對——這座工棚在他們具有歷史意義的公寓樓前已斷斷續續存在了超過15年。市政數據顯示，工棚許可覆蓋了其中大部分時間。

一位住在腳手架木板正上方單元裏的居民表示，這裏招來了不受歡迎的客人：吵鬧又髒亂的鴿子。

娜奧米·約翰遜站在布魯克林霍華德公屋的屋頂上，這是由10棟樓組成的紐約市住房管理局建築羣。“它們在這裏交配、餵食幼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這位居民説，“我們只能緊閉窗户，開着音樂。”

2022年，紐約市政府起訴了該建築業主——Weinreb管理公司的雅各布·温瑞布，指控其未能修復公司名下11處房產的"危險外牆缺陷”。該案件仍在審理中。

温瑞布表示公司一直在積極進行外牆修繕，部分工棚已經拆除。

大量腳手架出現在紐約市住房管理局的建築羣中，比如布魯克林布朗斯維爾社區的霍華德公屋——這個龐大的園區內有10棟公寓樓，每棟都架設着已有數年曆史的腳手架。

該建築羣租户協會主席娜奧米·約翰遜表示，當市政府用藝術裝飾部分工棚時，她曾提出反對意見。

“我希望它們被拆除，”她補充説，城市方面告訴她其中一些可能很快就會被拆除。“我不需要它們被美化。”

聯繫作者艾琳·艾爾沃斯，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