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朝一日我要為自己工作》書評：單打獨鬥的風險 - 《華爾街日報》

啊，自主創業的魅力。不再需要向老闆彙報，不再有搶功勞的同事或績效評估。自己決定工作地點和時間，掌控自己的安排，有機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或許最終還能賺更多錢。

在疫情引發的“大辭職潮”和新科技繁榮之後，美國已儼然成為一個企業家之國。2022年，政府處理了500萬家新企業的申請，大約是2010年代年均水平的兩倍。這似乎是最好的結果。美國的小企業因創造大部分新就業機會、推動經濟活力和穩定，以及讓大量工人免受大公司變幻莫測的影響而受到讚譽。

在《有一天我會為自己工作：征服美國的夢想與錯覺》一書中，本傑明·沃特豪斯提醒人們不要誇大創業對小企業主的樂趣及其對經濟的益處。事實上，儘管美國人自認為崇尚個人主義，但大多數人選擇為大型公司工作。根據歐盟委員會的研究和Orbis數據，美國約65%的商業產出來自員工超過1500人的公司，而在德國和意大利，這一比例分別為21%和9%。在委內瑞拉，近一半人口是自僱人士；毫無疑問，許多人夢想着有一天能為公司工作。

儘管近期新企業成立數量有所增加，但美國的趨勢一直是遠離自僱和家庭農場的孤立生活，轉向城鎮的商業機會。20世紀初，40%的美國人生活在農場，其中75%為自己工作。到了20世紀70年代末，只有5%的美國人生活在農場。從所有工人（農業和非農業）來看，自僱比例從20世紀40年代末的18.5%下降到20世紀60年代末的約10%，此後基本沒有變化。

北卡羅來納大學教堂山分校歷史學教授沃特豪斯指出，20世紀50年代初僅有哈佛大學和紐約大學開設創業課程，當時學生進入商學院主要是學習現代企業運營。但到1975年，美國開設創業課程的商學院已增至104所，21世紀初更達到1600所。這些學院的教師如今在44種經過同行評審的專業期刊上發表論文，這些期刊名稱頗具競爭意味，例如《國際創業雜誌》《創業學刊》和《國際創業期刊》。

作者對自僱職業的興趣或許源於個人經歷。他45歲的父親曾辭去工業機械銷售工作，只為"對自己負責"。這個決定甚至未與妻子商議。沃特豪斯未詳述細節，僅隱晦提及父親在地下室辦公室當老闆的經歷始終未能實現理想，且"再未達到離職前的收入水平"。

關於自主創業，首要擔憂在於極高的失敗概率。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顯示，僅半數初創企業能存活五年。自1994年有記錄以來，這一統計始終保持穩定。不同行業當然存在差異——獨立執業的熟練水管工比首次開餐館者成功幾率更高。但無論你多麼堅韌不拔，厄運仍可能降臨。屆時又當如何？

正如沃特豪斯先生的父親所經歷的那樣，對許多人來説，自僱的另一個弊端是孤立感。作者簡要講述了印度移民迪內希的故事，他放棄了工程行業，轉而購買了一家汽車旅館。他希望能融入印度裔美國酒店經營者羣體的 camaraderie（同志情誼），但這與和同事並肩工作並不相同。

書中對特許經營發出了最嚴厲的警告。國際特許經營協會的口號是：“通過特許經營，你是為自己做生意，而不是獨自一人。“但實際情況往往恰恰相反。提供特許經營的公司最終與其説是合作伙伴，不如説是一個狡猾的敵人，吸走了你的利潤。當涉及到承擔財務風險——獲得特許經營權、建立業務和放棄收入的支出——特許經營者確實是孤軍奮戰。

特許經營者對獨立的希望也可能是妄想。特許人控制着產品、方法和區域。一些特許經營者表示，他們的自主權並不比中級受薪員工多，而且他們很容易受到特許人一時興起的影響，就像他們在辭職前受到僱主的影響一樣。當Papa John’s披薩連鎖店的創始人對NFL國歌抗議公開表態時，業務急劇下滑，而無能為力的特許經營者則遭受了損失。

沃特豪斯先生沒有探討所有最被過度炒作的新業務：由風險投資支持的初創企業。美國國家風險投資協會報告稱，在2023年的前九個月，風險投資公司向尚未開展業務的種子前公司投資了4.36億美元，向仍處於初創階段的種子公司投資了110億美元。這微不足道，只是蘋果公司六週的利潤。

攜手共克時艱是人類獨有的特質。即便是高度社會化的動物也僅是遵循天性行事，它們不會進行集體創新。正如亞伯拉罕·林肯在《發現與發明演講》中所言：“海狸會築巢，但它們的築巢方式與五千年前相比毫無差異或進步。“為自己奮鬥無疑是崇高的追求，當今許多最盈利的企業都始於獨闢蹊徑的遠見者。但正如沃特豪斯先生的書中所揭示的，這種選擇也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代價——無論是財務上還是精神上。

羅布先生是哥倫比亞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同時擔任投資管理公司Christofferson, Robb & Co.的首席執行官。

刊載於2024年2月21日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