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我們面臨資本主義卡通化的風險——《華爾街日報》

挪威近海的一座石油平台。該國為管理化石燃料儲備收益而設立的石油基金正加大對企業事務的參與力度。圖片來源：Lars Lindqvist/Alamy有時我們彷彿置身於市場資本主義的卡通版世界——股東們已放棄掌控公司的努力。

資金因網絡熱梗湧入股市，被基於歷史模式的算法來回倒手，或是投入以近乎零成本為賣點的龐大被動指數基金。這些資金都無意耗費資源約束企業官僚體系：日內交易者和對沖基金會在下次CEO會議前撤離，而被動基金即便在CEO鋃鐺入獄時也無法拋售。

現實雖不及漫畫誇張，但依然嚴峻——全球最大股票投資者已擔憂其主導策略中的被動模式可能損害市場，因而正轉向更積極的投資姿態。

“不能所有人都選擇被動，“掌管挪威1.5萬億美元石油基金（政府養老基金全球）的尼古拉·坦根表示，“無法完全依賴運轉良好的市場搭便車，必須有人行使投票權。”

挪威石油基金近期正強化企業參與，並已向議會申請直接收購企業的許可。該基金設立初衷是管理該國龐大化石燃料儲備產生的收益。

該基金與一家大型瑞典養老基金共同成為針對已倒閉的硅谷銀行及其管理層和顧問的集體訴訟案首席原告，這是其首次主導此類案件。此舉使挪威與美國少數幾個州養老基金站到了同一戰線——這些基金經常牽頭對企業發起集體訴訟，在好訟的美國，這是股東對大企業行使控制權的終極方式。

尼古拉·唐根（中）執掌着挪威1.5萬億美元的石油基金。圖片來源：弗雷德里克·索爾斯塔德/彭博新聞21世紀資本主義最大的諷刺之一在於：由於私營部門投資者在公司治理方面嚴重失職，國有基金反而挺身而出接管了這一職責。

被動型管理主導的市場意味着對高管如何使用股東資金缺乏監督，並可能導致股價與企業盈利能力脱鈎——因為指數跟蹤者無論情況如何都會盲目買入。

誠然，激進的維權對沖基金會通過代理權爭奪戰罷免不稱職的董事會，而表現不佳的公司也會成為私募股權收購的目標。

但資本主義理論中"集眾人智慧確保資本最優配置"的目標正面臨危機。因為對於那些尚未陷入足夠困境以吸引維權投資者或收購公司注意的企業，其高管仍缺乏有效監督。

最終，被動型基金中少數幾位工作繁重的管理專家每年要處理數千項決議進行投票。即便是主動型基金的投票決策也往往外包給僅有的兩家主導性代理顧問公司——這或許明智，但顯然缺乏廣泛參與。

以先鋒集團、貝萊德和道富銀行為主的被動型基金確實會關注公司治理，因為它們幾乎持有所有資產（若不參與投票將招致公眾批評）。

但它們缺乏投入資源監督企業的強烈動機。這些基金在價格上激烈競爭，因此不願過多支出。加之它們管理的是客户資金而非自有資金，即便更好的監督能使股票表現優異，它們也只能獲得微小收益。

大型長期投資者則重視得多——如果CEO將資金揮霍於高管浴室的鍍金馬桶蓋或滿足虛榮心的收購，他們仍需承受後果。

貝萊德等被動型基金缺乏監督企業的強烈動機。圖片來源：Jimin Kim/Zuma Press多數大型長期資金池以某種形式由政府運作，但大學和慈善捐贈基金雖不受政府控制，卻有着相似動機。與被動型基金不同，它們有能力拋售不聽勸誡企業的股票。

全球最大慈善捐贈基金之一——英國惠康信託的首席投資官尼克·莫克斯推動企業實現他所説的"最廣義的可持續性”，該基金不持有任何被動型資產。

“如果你打算長期持有資產，就應該投資那些能長久存在的公司，”他表示。這意味着既要精選股票，也要與管理層保持互動。

挪威石油基金因其影響力尤為引人注目。它不僅平均持有每家上市公司1.5%的股份，其透明的股東投票策略更引領着眾多跟風者。去年12月研究顯示，這種做法使其投票影響力擴大近三倍。但與威康信託不同，該基金在發達市場股票中僅約15%採取主動管理。

投資者的風險在於政治目標可能擠壓財務目標——正如部分被動基金採納環保目標時曾短暫出現的情況，直到輿論反彈迫使它們退讓。

此類案例比比皆是。挪威石油基金的投資準則及道德委員會禁止投資石油、煙草及核武器相關股票等。自2022年起，該基金還需推動被投企業遵守《巴黎協定》2050年淨零排放目標。

坦根強調，該基金首要目標是確保被投企業實現長期盈利。這意味着需重點關注高管薪酬、董事會獨立性、董事長與CEO分權、董事兼職過多或任期過長等問題。

“我們不認為自己是全球警察，”他表示，“我們不以公共部門實體的方式運作。我們希望成為精明的資本主義投資者。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提升未來的長期回報。”

如果政客能剋制干預的衝動，主權基金純粹出於盈利動機行事，漫畫式資本主義的弊端就能被克服。坦根認為事態正朝着正確方向發展。

但隨着被動基金規模日益龐大，阻止企業高管採用米老鼠式的公司治理變得越來越困難。我擔心將過多公司控制權讓渡給主權基金，最終會導致更多政治干預，而減少對確保公司良好運營的關注。不過，這仍比當今許多股東撒手不管的做法要好。

寫信給詹姆斯·麥金託什，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