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與以色列正落入伊朗的圈套

2月19日，德黑蘭巴勒斯坦廣場，司機們經過一塊展示伊朗導彈及對以色列威脅信息的廣告牌。圖片來源：abedin taherkenareh/Shutterstock隨着以色列深入加沙並準備在北部與真主黨開戰，伊朗針對猶太國家和美國的行動正接近轉折點。耶路撒冷和華盛頓需要新戰略，承認德黑蘭才是真正敵人——其代理人網絡如同帝國般運作。與其依賴美國預告式空襲或以色列"章魚學説"懲罰伊朗代理人，兩國必須合力瓦解伊朗在伊拉克、敍利亞和黎巴嫩的勢力。

以色列自10月7日以來最大的失敗是政治層面的。國際社會大多將大屠殺視為又一輪巴以衝突，而非伊朗策劃的襲擊。自2021年起，哈馬斯已成為德黑蘭所謂"抵抗軸心"的正式成員，這個代理人網絡覆蓋黎凡特、黎巴嫩和也門。各代理人雖特性不同，但都統一於對以色列和美國的仇恨。據報道，2021年後，哈馬斯、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與真主黨在伊朗革命衞隊直接指揮下，通過貝魯特的神經中樞聯合策劃協調行動。

美國一直堅持德黑蘭與其代理人之間存在虛構的區分。但這個偽帝國對美國以及歐洲和亞洲各國構成的威脅是真實存在的。

伊朗的目標是地區主導權，藉此計劃將伊斯蘭革命輸出至整個中東。一個在黎凡特地區乃至最終在阿拉伯半島擁有代理人的伊朗，將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國，能夠與歐洲、俄羅斯、中國和印度爭奪歐亞影響力。它將在軍事、外交和經濟方面直接挑戰美國。歐亞大陸從未能在缺乏穩定的中東秩序的情況下確保自身安全。即使不考慮其石油流動，中東也是歐洲和亞洲之間的連接點，因此是美國所依賴的歐亞經濟實力的關鍵所在，也是美國軍事力量的關鍵過境路線。

然而，華盛頓並未將以色列的鬥爭視為更大範圍地緣政治穩定的關鍵，而是將其視為另一場加沙戰爭。伊朗支持的武裝分子在紅海以及對伊拉克和敍利亞美軍基地的襲擊被視為巴以衝突的餘震。這正中德黑蘭下懷。

伊朗的困境在於，只要美國仍在該地區，它既無法在常規戰爭中戰勝美國，也無法實際征服以色列。因此，德黑蘭尋求其他手段迫使美國退出中東，使以色列和約旦暴露於危險之中，這與蘇聯的“反射控制”概念一致。其理念不是直接用軍事力量脅迫對手，而是誘使對手做出違背其利益的事情。

德黑蘭試圖讓美國相信，僅僅因為維持其地位和保衞盟友過於麻煩，就應放棄中東。特別是，德黑蘭需要美國放棄al-Tanf基地羣——這一系列黎凡特基地構成了伊拉克、敍利亞和約旦之間的緩衝帶。該基地羣控制着從巴格達到大馬士革最自然的伊朗後勤路線，同時保護約旦免受伊朗通過伊拉克施加的直接壓力。美國對其他伊拉克基地的介入切斷了次要的巴格達-大馬士革後勤路線。以對加沙戰爭的憤怒為藉口，伊朗代理人正對這些基地發動導彈和無人機襲擊。

一旦美國撤出，伊朗可將伊拉克、敍利亞和黎巴嫩統一為單一戰略空間。德黑蘭隨後能更直接地將約旦河西岸納入其戰略，通過約旦的走私路線向其輸送更多武器和伊朗訓練的武裝人員，同時削弱約旦政權。隨着後勤壓力解除且安曼陷入困境，伊朗甚至可能考慮對以色列發動更直接的攻擊，包括在必要藉口下，通過代理部隊從黎巴嫩和敍利亞發起地面進攻，並大規模轟炸以色列關鍵基礎設施。其目標是使這個國家除了最堅定的猶太復國主義者外，對其他所有人而言都不適合居住。若僅剩數十萬以色列人留守，伊朗及其網絡便能以相對輕鬆的方式壓倒他們。

無論是耶路撒冷還是華盛頓，都未採取行動阻止這一結果。兩國均未將伊朗的代理人網絡視為其實際構成的龐大帝國。德黑蘭以"無法直接控制這些代理人"的牽強借口隱藏其責任。由於黎巴嫩、敍利亞和伊拉克是法律上獨立的主權實體，任何報復行動都會給以色列和美國帶來更高的政治成本。這阻礙了削弱伊朗能力的實質性軍事行動。

以色列對伊朗代理人實施以牙還牙的打擊，但這並未讓德黑蘭為其行動付出實質性代價。這個猶太國家缺乏直接打擊伊朗並造成毀滅性破壞的軍事能力。雖然以色列與海灣阿拉伯國家的合作可能威脅伊朗國內穩定——進而動搖其帝國根基——但這種可能性已被排除。自2019年以來，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始終謹慎避免局勢升級，兩國顯然都不願站在地區衝突的最前線。

為反制德黑蘭的戰略，耶路撒冷和華盛頓應顛覆伊朗的邏輯，迫使該政權承擔維繫帝國的代價。這些代價必須超越美國近幾個月來收效甚微的空襲行動。短期而言，這應包括在伊拉克、敍利亞和黎巴嫩對伊朗及其代理人實施更具攻擊性的定點清除行動。最終，以色列和美國應施加足夠壓力，迫使伊朗公開接管這些領土的實際控制權，並承擔日常治理的必然成本。

伊朗雖資金充裕，但更嚴厲的制裁機制、油價波動或其他宏觀經濟衝擊將削弱其資助代理人擴張的資源。若再疊加直接統治的重擔，將超出伊朗的承受能力，把德黑蘭的代理人網絡變成代價高昂、動盪不安的帝國——其治下多為對什葉派神權政權毫無好感的遜尼派民眾。此戰略將逐個斬斷伊朗帝國怪獸的觸手，直至僅剩核心軀幹。

問題的關鍵在於伊朗對美國操控的程度已經取得了多大成功。自10月7日以來，華盛頓方面未能對伊朗的襲擊作出嚴肅回應，堅持着德黑蘭並未明顯掌控其軸心勢力的謊言。其結果便是美國的癱瘓狀態，隨着伊朗施壓力度的加大，這種狀況只會進一步加劇。

克羅普西先生是約克敦研究所所長，曾擔任海軍軍官及海軍部副部長，著有《五月天》和《海盲症》。

本文發表於2024年2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美國與以色列正落入伊朗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