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林洗衣店》評論：熨平分歧 - 《華爾街日報》

大衞·扎亞斯與塞西莉·斯特朗攝影：傑里米·丹尼爾紐約

比找到四葉草更罕見的是，當你離開劇院或電影院時，會帶着希望它更長的 wistful 願望。但《布魯克林洗衣店》就是這樣的一個例子，這部由資深劇作家 約翰·帕特里克·尚利 編寫和導演的迷人、温柔動人的浪漫喜劇，時長僅一小時十五分鐘，僅包含五個場景，但每個場景都是一顆寶石，將角色們共有的乾澀幽默與更暗色調以及對生活及其必然帶來的問題的簡潔而不做作的沉思完美融合。

愛情故事在平凡中點燃，當由《週六夜現場》校友塞西莉·斯特朗飾演的弗蘭將她的衣物送到由歐文（大衞·扎亞斯飾）經營的洗衣店時。弗蘭顯得冷淡，拒絕了歐文友好的輕鬆玩笑。歐文稍感不快，評論説她讓他想起了他的前未婚妻：“聰明，離出色只差一步，但憂鬱。”脾氣暴躁的弗蘭感到被冒犯。“我不認為我憂鬱，”她厲聲説道。“我認為我所遭受的是現實。”但當歐文直率地邀請她共進晚餐時，被卸下防備的弗蘭同意了。

我們很快了解到弗蘭所承受的至少一部分現實。第二幕發生在她姐姐特蕾西（弗洛倫西亞·洛薩諾飾）的移動房屋中，特蕾西正在臨終關懷中，因腦瘤而垂死。但正如尚利先生所寫，並由出色的洛薩諾女士所扮演的那樣，特蕾西似乎對自憐過敏。即使生命接近終點，她仍以清晰和幽默看待它。當弗蘭抱怨特蕾西的前夫，一個曾經的吸毒者時，特蕾西説：“但給我點信任，好嗎？我確實和他離婚了。兩次。”僅在這一幕中，洛薩諾女士就將她的角色生動、有趣地呈現出來；特蕾西處境中的悲情——她年僅48歲，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對她來説似乎幾乎是事後才想到的。她更關心弗蘭會如何發展自己，並鼓勵她多吸毒；特蕾西正在享受她服用的止痛藥帶來的快樂夢境。

斯特朗女士與弗洛倫西亞·洛薩諾攝影：傑里米·丹尼爾斯特朗女士為弗蘭賦予了憂鬱的堅韌氣質，同時也以犀利鋒芒演繹其苦澀幽默——當歐文透露自己用車禍賠償金買下三家洗衣店時，她反問道：“為什麼這種好事輪不到我？“隨着劇情發展，在歐文關注的感化下，特別是在全劇最滑稽的橋段中（首次約會前她衝動服下的致幻蘑菇開始生效），弗蘭逐漸卸下悲觀主義的外殼，斯特朗女士為角色注入了層次豐富的脆弱感。弗蘭那種揮之不去的鬱鬱寡歡，實則源於對生活的深層焦慮——她認為個體生命乃至整個人生本質上是場徒勞的交易，註定以失望收場。

扎亞斯先生的表演同樣精湛。儘管歐文聲稱鄙視浪漫主義（“它剝奪人們真實的生活”），但扎亞斯通過角色對希望與焦慮的坦率表達，賦予其質樸的魅力——歐文毫不避諱地告訴弗蘭，未婚妻離去不僅因為車禍帶來的橫財，更因後遺症影響了他的背部功能，進而摧毀了他們的性生活。

第四位角色是弗蘭的另一位姐姐蘇茜（安德莉亞·西格洛夫斯基飾），她試圖哄勸不情願的弗蘭再次探望特麗莎。弗蘭起初堅決抗拒，決心優先發展她與歐文萌芽中的戀情，將個人需求置於家庭要求之上。但西格洛夫斯基以略帶神經質的狂熱演繹的蘇茜，用一個驚人而悲傷的真相徹底打亂了弗蘭的計劃。

安德莉亞·西格洛夫斯基與斯特朗女士攝影：傑里米·丹尼爾曼哈頓劇院俱樂部對尚利先生多部作品（包括其普利策獲獎劇作《懷疑》——該劇復排版將於下週在百老匯上演）的製作投入值得稱道，此次對這部相對短小卻近乎完美的劇作同樣傾力打造了一流水準。不僅演員遴選極為考究（這應歸功於身兼導演的尚利先生），桑託·洛奎斯托的佈景設計更以逼真細節令人歎服。

《布魯克林洗衣店》中我發現的唯一瑕疵，或許是支撐劇情的一個倒退觀念——女性生命唯有尋得（男性）愛侶才算真正圓滿。不過尚利先生着力刻畫了劇中三位女性角色的性格力量：姐妹倆鋒芒畢露的智慧、機敏與堅定意志尤為奪目。

該劇核心主題或許老生常談——大抵是"及時行樂”，但犀利的文字幽默為其注入新意，並由粗糲而堅韌的角色生動呈現。儘管《布魯克林洗衣店》更接近尚利奧斯卡獲獎影片《月色撩人》的輕快喜劇風格，而非《懷疑》中厚重的道德衝突，劇中仍暗藏幽暗脈絡。其終極信息融合浪漫與現實：生活或許不盡如人意，亦非全然符合期待，但這就是我們擁有的一切——因而無比珍貴。

伊舍伍德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戲劇評論家。

刊登於2024年3月1日印刷版，標題為《熨平他們的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