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報道：彈性工作時間進入工廠——探訪Land O’Lakes生產基地內部

明尼蘇達州梅爾羅斯市——直到去年四月，這裏的Land O’Lakes乳業工廠每天生產32.9萬磅奶酪的方法只有兩種：要麼從早上5點工作到晚上5點，要麼反過來。嚴格的工廠輪班制度是生產切達奶酪的默認模式，全球各類產品的製造皆是如此。要確保生產24小時不間斷高效運轉，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讓員工統一上下班時間，將數十人的勞動整合為一個整體單元。

如今在Land O’Lakes，這種模式已成為歷史。去年，這家會員所有制合作社開始在梅爾羅斯工廠及部分飼料廠試行彈性崗位：允許員工自選上班時間和工作時長。此舉成效顯著——這些崗位比全職職位更容易招到人，還意外提高了員工留任率。為推廣成功經驗，該公司已在其140個生產基地中的60個推行"彈性工作"計劃，並計劃未來幾年覆蓋所有工廠。

Land O’Lakes的變革源於製造業普遍面臨的用工荒困境——即便勞動力市場降温，需求仍難以填補。隨着美國人口快速老齡化進一步壓縮潛在勞動力供給，未來數年這一問題將加劇。破解困局的關鍵在於開發新勞動力資源：包括需要照顧幼兒或年邁父母，以及其他因家庭責任難以配合固定工時的人羣。

“每年進入製造業的人越來越少，這對我們來説是個普遍現象，”Land O’Lakes的首席供應鏈官Yone Dewberry表示。“如果你看看美國的人口結構，這顯然是個長期問題。”

Raven Nelson和4歲的Zeke、2歲的Gabriel需要一份能讓她自由安排時間的工作。Raven Nelson在明尼蘇達州梅爾羅斯的家中廚房查看家庭日程表。她和丈夫通過錯開班次兼顧工作與家庭。### 新的勞動力來源

Raven Nelson正是公司彈性工作制項目希望吸引的員工類型。她的丈夫Garrett Nelson從事全職工作——每週有幾天需要輪值12小時（包括夜班），其餘時間休息——夫婦倆育有三個不滿6歲的孩子。

去年此時，Raven Nelson從事着一份輕鬆兼職，這可能是許多處於類似處境的母親們嚮往的工作。在人口僅83人的明尼蘇達州伯特倫鎮郵局工作時，她只需分揀少量郵件，大部分時間都在刷網飛劇集。

但她的工作時間固定：除週日外每天上午四小時。而丈夫在Land O’Lakes工廠的12小時輪班從下午5點開始。他們的生活被工作、尿布和嚴重睡眠不足攪得一團糟。

“那簡直糟透了，”她説，“我焦慮得想把頭髮揪光。”

一份可以自主選擇工作時間的工作——這將使生活變得可控，讓她能把班次安排在丈夫的休息日。因此，去年四月初，當梅爾羅斯工廠首次為桶裝操作工推出彈性崗位招聘時，瑞文·尼爾森立刻申請了。幾周後，戴着髮網、安全帽和亮黃色耳塞的她，封裝了人生中第一桶奶酪。

“彈性”的誕生

固定排班歷來是工廠生活的默認模式。

“從歷史上看，當僱主掌握主動權時，他們會從自身角度追求簡化管理，直接聲明‘想要這份工作，就必須接受我們安排的工作時間，沒有商量餘地’。”韋恩·厄普約翰就業研究所的明尼蘇達州勞動經濟學家亞倫·索喬納解釋道。

固定班次在運營邏輯上確實合理。每天，約75輛來自Land O’Lakes成員農場的卡車將牛奶運至梅爾羅斯工廠。為了將源源不斷的牛奶轉化為500磅重的奶酪圓柱體，工廠必須24小時運轉。將全天劃分為兩個班次，便於管理人員確保充足人手。

明尼蘇達州梅爾羅斯市的Land O’Lakes乳製品加工廠但近年來，該工廠越來越難招到願意全職工作的應聘者——這已成為整個公司面臨的普遍問題。與其他許多僱主一樣，Land O’Lakes發現其傳統的固定班次制度在疫情衝擊下不堪重負。公司高管杜伯裏表示，員工們需要更頻繁地請假以平衡工作與家庭責任。

當企業需要擴大招聘時，提高薪資通常是它們首選的手段，因為從運營角度更容易適應人力成本的增加。但索喬納表示：“讓員工對工作時間有更多自主權，是工作中極具價值的一環。”

遠程辦公緩解了該公司白領員工的排班難題。而解決藍領員工的排班問題則更為複雜。杜伯裏指出，單純縮短輪班時間並無效果。真正的靈活性意味着要適應員工主要生活安排的日常變化。

“我們自問’為什麼非得在六七點開工？’“他説道，“我們必須以’如何圍繞員工需求安排工作’為出發點進行思考，而不是反過來——那只是傳統做法。”

一月，雷文·尼爾森在Land O’Lakes工廠外。### 藍領勞動力短缺危機

隨着疫情消退和高利率抑制需求，過去一年許多行業的就業市場已趨寬鬆。但製造業卻非如此。

勞工部數據顯示，目前工廠每月發佈的10個職位空缺僅能招到約6人，而疫情前五年能招到8至9人。這一比例接近2000年有記錄以來的最低水平。

核心問題在於製造業勞動力老齡化。數據顯示，製造業員工中位年齡達44.1歲，比全美勞動者整體年齡高出兩歲。德勤和美國製造業協會預測，到2030年將有約250萬製造業工人退休，導致該行業出現約210萬個崗位缺口。

一些工廠正在擁抱自動化以應對工人短缺問題。但梅爾羅斯工廠經理湯姆·斯拉維克表示，在該工廠，機器已經承擔了幾乎所有可行的工作。該工廠自動化程度極高，在密集的管道、大桶、壓力機和傳送帶網絡中，能看到工人的身影簡直像觀鳥一樣罕見。

Land O’Lakes工廠經理湯姆·斯拉維克表示，挑戰在於確保每個職能全天候運轉。### 彈性工作制實踐

彈性員工每兩週與主管協商排班。主管們隨後拼湊出每週每日的班表，確保所有崗位有人值守。若出現排班缺口，主管會與員工協商解決。

梅爾羅斯工廠首先在入門級的桶裝操作工崗位試行彈性用工。斯拉維克解釋稱，與其他崗位不同，桶裝操作工以團隊形式作業，彈性員工可靈活調配而不影響生產。隨後推廣至樓宇管理崗位，因為這些崗位無需精確持續的時間協調。

隨着時間推移，彈性員工已能勝任技術含量更高的崗位，由全職輪班主管填補任何空缺。“沒有他們不能勝任的特定角色，“斯拉維克説，“真正的挑戰在於’如何確保每個職能24/7不間斷運作’"。

存在一些權衡取捨。德伯裏表示，公司需要為每位全職員工配備兩到三名彈性工作者，這增加了培訓成本。此外，安排每週輪班也會帶來額外的開支。然而，部分成本因員工留任率提高和減少加班費而得到抵消。

初步跡象令人鼓舞。在實施彈性工作制之前，一家工廠有26個全職崗位空缺，卻無人問津——但當它發佈一則彈性職位廣告時，收到了超過100份申請。在全公司範圍內，Land O’Lakes發現每個彈性職位的申請人數是全職空缺的兩倍。員工留任率也有所提升：約20%的彈性工作者在第一年離職，而Land O’Lakes的全職員工中超過一半會離職。

招聘彈性職位也有助於填補全職崗位。例如，工廠新任的設施主管最初是以建築維護彈性僱員的身份加入的，這份工作是他提前退休後為了讓自己保持忙碌而接受的。發現自己喜歡這份工作後，他轉為全職，並最近晉升為團隊負責人。也有一些員工走了相反的路，由於生活變故（如需要照顧家人）從全職轉為彈性工作。

雷文·尼爾森和她的兒子齊克表示，她已經多次調整了自己的工作時間表。### 轉變工作方式

自從九個月前加入Land O’Lakes以來，尼爾森已經多次調整她的工作時間表，以填補她丈夫轉為白班後的時間空缺，這樣他們仍然可以輪流照顧孩子。

到了12月，加勒特·尼爾森辭去了他在Land O’Lakes的工作，去追求他從事執法工作的職業理想。不過這一次，一切都很順利：瑞文只需將她的班次調整到他的休息日。這對夫婦不再需要在工作和照顧孩子之間來回切換，而是每晚都有時間共進晚餐，一起鬨孩子睡覺。

“能夠按照我想要的時間工作——老實説，這是任何父母都夢寐以求的，”她説，“因為你需要這種靈活性。”

格温·吉爾福德是華盛頓特區的一名作家。可以通過[email protected]聯繫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