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陳思潔:有罪的無辜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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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他只要醒來一睜眼,就會感覺有好幾雙眼睛在暗處緊盯着他、觀察他的每一個一舉一動。
凌晨4點半準,晨跑過後,他都會到公園裏最大的那棵樹,在樹下的凳子上躺下休息。通常,他一躺下立馬就開始打哈欠,沒過多久就進入深度睡眠了。只不過最近,他躺下後總是時不時感覺後背發涼。
什麼人啊,這麼沒有修養。
他遲疑地轉頭一看,卻發現什麼東西也沒有,四周哪怕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過後8點準,他就會自己醒來,然後到大街上逛來逛去,悠哉遊哉地唱着歌兒。只不過最近,有人從他身邊走過時,他總是會止不住全身顫抖,歌也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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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啊,五音不全還厚臉皮,唱歌那麼難聽還這麼大聲。
可是,他過後仔細巡視一番,卻怎麼也察覺不到任何異樣。不過,他確信一定有那麼一個瞬間,有人的眼神是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們絕對不是抱有善意的。
午餐時間,他都會在公司食堂的雜菜飯攤點一大盤他最喜歡吃的肉,連叉子都不用拿,坐下來直接用手,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只不過最近,他一看到肉,嘴裏就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血腥味,吃一點肉過後總是很撐,想吐。
什麼人啊,吃那麼多肉,都這麼胖了還吃!
過後,他只好換成午餐吃一小盤青菜了。
如果只是一天,他可能也會覺得沒什麼,可是問題是,同樣的感覺已經持續了好一陣子。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去問了許多朋友無數次,可是每次他們都説,一定是他工作到瘋了,壓力太大了,都開始出現幻覺了。最不可思議的是連他的公司老闆都準備好給他幾天帶薪假,還建議他去旅遊,到陌生的地方多轉轉。可是,他又沒有要趕任何業績,家裏也沒有孩子要養和照顧,哪兒來的壓力大呢?
果然,這些人都不靠譜,他懷疑一定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朋友介紹了他的中學班主任,説班主任退休前天下什麼問題都見過,肯定能看出他到底怎麼了。
於是,他便抱着滿懷希望去老師的家請教她。
老師開了門,微微撇了他一眼,正準備轉身請他進屋時,她又迅速地轉回了頭,呆呆地看了他許久。他也呆呆的,一動不動,話也不説,就靜靜地看着老師,眼裏帶着期許。
直到他發現其實老師説的話也很沒什麼用。她只是一直在安慰他。他不想聽自己用草綠色的皮膚和土黃色的頭髮度過一生是怎樣的困難,也不想聽自己異常尖的牙齒刮傷舌頭是多麼的痛。他不覺得那些是他的問題,它們只是別人的問題而已,而他來的目的也只是想聽聽自己真正是哪裏出了問題而已。
他看老師這裏也沒有希望了,只好聲稱自己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
到家後,他躺在牀上,細細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心裏開始有些害怕。最後,他決定明天還是聽老闆的,拿假不要去上班,在家睡覺和休息還安心點。
真是個怪胎,老闆這明擺着是想要開除他啊。
偶然間,那天最後一道陽光透過窗簾細小的縫隙,照進了他黑暗無望的房間。他的手彷彿受指引般緩慢地抬起,伸出的食指頻繁抖動着,不知道在指向什麼可怕的東西。
他現實中看似呆滯的眼神,其實焦距在時空外的一羣物體上。突然,他恍然大悟,最近奇怪的事情都不是他的問題,更不是他的錯。
“是你——”
他狠狠地瞪向讀着故事的我們,撕扯着緊繃的聲帶才勉強擠出那一點沙啞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