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居掇憶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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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行入深窄的巷道,一道熟悉又感覺遙遠的牆影令我心悸起來,秋陽無力篩射在斑駁的壁癌上,歲月洗禮過的事物,總是千瘡百孔,無言的石壁亦然,以往春色攀滿的兩層樓房,如今已是皺痕累累,徘徊在四周鋪滿水泥的巷道,曩(nǎng)昔曾是整條淖濘小徑,有時雨天淋漓之後,土層便冒出幾叢青嫩小草,夏秋之間,蟋蟀躲藏其間唧唧鳴叫,趁清晨天色仍朦朧,屋裏一小童出來撩動佈滿露珠的草堆,迅速以敏捷的手掌攫捉躍跳出的蛐蛐,清涼的臉龐便泛起朝陽般的燦爛喜悦。
鏽蝕鐵柵前門圍起的小院,那株近60年前栽植且只有20公分的鐵樹,主幹已高聳超過兩層樓房,但枝葉有點乾瘦地隨風搖曳着。
隔着有洞的鐵門往內探望,一位與我年歲相仿蒼髮皤皤的婦人出來問因,我感慨説明來意後,便獲允許入屋縱覽,我以微皸(jūn)的雙手企圖推開熟悉的窗户,一股童年的氣味似有還無撲鼻而來,但木百葉片已無法開合,婦人謂木塊品質很結實,現時再也找不到如此好的材料,捨不得將之換掉。的確此屋是65年前捉蟋蟀小童的父親負責監工建造,瘦長的客廳右邊曾擺有結實木桌,當小童在鳥喧花香爭噴的流逝歲月裏,漸漸苗長成似蟬翼般清脆與外在世界共鳴莫名之維特煩惱時,便長成一位十餘歲的青少年在此翻讀唐詩宋詞,亦急於查閲厚載豐茂字彙的《王雲五大字典》,修練中國文字之優美詞藻,或好奇探究《十萬個為什麼》叢書,遐眺迢迢星空蔽匿多少宇宙的奧妙,於是將幼穉(zhì)心靈的敏觸與憧憬習作成篇篇嫩綽的小文,偶亦受到主編青睞而刊出在文藝副刊。右邊是此屋男主人在家草創事業工作的桌子,且只聘請一名年近30的男助手,便開始從事旅行社與出國簽證的業務,此助手還兼教解少年的初中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