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何陳思蕊:耳邊流動的風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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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中學時腳踏車被偷走後,母親就不讓我再買了。她説:“上次買的腳踏車,你騎了幾回?最後還不是在停車場積灰,還被偷了。” 無奈,我只能妥協。
去年回中國的時候,我驚歎於行行如字句的共享腳踏車。於是在銀杏的默許下,我踏上了一次次的“自駕行”。
很少外出的我,在中國特有的急促車流旁與電單車並肩而行,11月的冷風伴着汽笛聲的刺激湧入外套的縫隙,輕觸我每一寸皮膚。騎車時的空氣是流動的,我隨着微風和永遠着急的人流悠閒地騎着,沒有所謂的目的地,又或許是風的來處吧。看天快黑了我便跟着導航,慢悠悠地回家,一手把着腳踏車,一手拿着導航,在匆忙的車流中緩緩移動。可我從未煩躁,反而清爽得很,那裏的每一段路都由舞動的銀杏伴隨,把迎面的風都染成金色的了,每一場旅行便都被留在了柔軟的金色日子裏。
我騎着車去看日落的湖泊和熱鬧的小巷,也在路過的銀杏搖曳中去探究風的形狀。前幾次出行我都還戴着耳機,但漸漸地,我愛上了耳邊流動着風的感覺。即使11月的風冷得刺骨,但我竟然在它吹過我通紅的臉頰時,感受到了體內那滾燙的,屬於生命的温度。
銀杏的金黃色一直都是我童年的顏色。在回中國的那一個月,我眼前看到的是我的稚嫩,而耳邊流動的是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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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島後,我驚喜地發現共享腳踏車在這裏又“復活”了。剛好小區外有一個共享腳踏車停車處,又剛好那段時間我在實習,我便順理成章地騎着車上下班。但一月的天氣比我自由多了,可以説是達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我不得不出門就帶把傘。每逢下雨,騎腳踏車回家的美好願望便泡湯了。在巴士上,隔着玻璃的雨和我一樣沉默。雖然腳底傳來的震動是我依舊乘風的證明,但還是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可能是想學天氣的叛逆吧,在有一次小雨綿綿時,我依舊登上了腳踏車的座椅。流動的風引着皮膚上的雨點勾走夏的膩熱,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卻在這微冷的烈陽下,又感受到了那曾在中國吹過的,自由的風。
最近我便一直在想那幾次自駕行。自從開學以來,我就很少以腳踏車出遊。一方面是因為沒時間,哪個高中生會作業還沒寫完去騎車?但更多的是根本想不到去哪裏。其實我還挺納悶的,這種與我靈魂深處渴望的“瀟灑”相關的事物,彷彿一到開學就被封閉進了地窖似的。好像上學的時間是與那些活動兩極分化而立的,眼不見為淨,我只能在假期或是深夜放空時,才能拿得到那座地窖的鑰匙,把那標為“自由”的瓊漿品嚐。
於是我錯過了一次次日出日落,也在緊閉的窗簾後,錯過了一次次的雨聲。小區門口共享腳踏車被人騎走又還回,騎走又還回,數量好像一直在變,但我也沒怎麼去留意。
寫這篇文章時,我耳邊的空氣仍然流動着,但它不是心曠神怡的青春,而是一張張紙翻動的動靜。也許是風有意翻閲,有紙張被吹得落到地上了。上面的文字飛了出來,一撇一捺、密密麻麻,在半空中書寫了我的整個年少。
我的腳踏車在上中學時就被偷走了,之後騎的那一輛輛青春不會有我的名字,但我能感覺到它是真真切切屬於我的。我不願耳邊的風只來源於黑白相間的文字。它應該是瞬息萬變的風景,顰笑間跳動的光影,和從不相似的夕陽與黎明。
在這黑白翻動的世界裏,我的心是靜止的。我想要温熱的跳動,我想要活着的證明。
我等待下一次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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