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罈子裏的黃姜 | 聯合早報

進城之後，城裏的那些零食店和路邊小吃對於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那個時候大家都吃得飽飯了，連我們這樣的窮人家庭也如此。可是説到零食和小吃，那還是太奢侈了。那是隻有那些小康之家的孩子才吃得起的。

我們那條街上有兩家零食店，一家在街頭，一家在街尾。放學回家，或者放假了沒事的時候，我特別喜歡去零食店裏逗留。我一般來説是沒錢買零食的，但我愛想象零食的滋味和它們在我嘴裏的那種美好的運動。零食店裏人來人往，所以一般不會有人注意到我長時間站在那些玻璃罈子旁邊。玻璃罈子裏裝的是染成紅色或淡黃色的嫩姜；滾了綿白糖的油炸黃豆；像耳朵一樣的油炸小花片；看上去口感極好的桃酥；還有被我們稱作蘭花豆的油炸蠶豆等等。我的最愛就是那些紅的和黃的嫩姜。我凝視着每一塊姜：它們的色澤，形狀，老嫩的程度，表面的鹽霜，內裏的糖精和甜度等等，反覆地判斷每一塊入口之後會給我的味蕾帶來什麼樣的感受。兩家零食店的姜有些區別，有一家的用料比較老，是老薑，染色也不那麼鮮豔。還是街尾那一家的姜最好，屬於那種很快就刺激味覺，讓人喜不自禁的零食。那時我認為，姜的透明度和色澤決定了它們的味道是否純正。

儘管夢想着那些姜，但苦於沒有零錢，只能將那些玻璃罈子裏的美食看了又看。終於有一天，問家裏要了一毛錢去買文具，買完文具後還剩三分錢，於是藏好，看家人會不會忘記。過了好幾天，果然忘記了。我覺得三分錢買姜還是太少了，擔心店裏的人不肯賣給我。於是我又到飲食店門口去守候幾次，終於在地上撿到了一分錢。揣着四分錢，似乎底氣足了些，就趁父母午睡時去街尾的零食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