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論：重生的北約前路依然崎嶇 | 聯合早報

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4月4日在布魯塞爾總部慶祝組織成立75週年儀式上強調，美歐一體才能保障彼此的安全。他的談話間接反映歐洲盟國對敵視北約、欣賞俄羅斯總統普京政治強人做派的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可能重返白宮，以及烏克蘭目前在戰場上節節失利的兩大擔憂。俄烏戰爭是歐洲在二戰後所爆發的主要戰爭，被視為是對西方主導的國際和平秩序，以及北約之所以成立的重大挑戰。美國與西歐大國國內政治的分歧，嚴重妨礙北約先安內以攘外的決心。

儘管烏克蘭在去年夏天的戰略反攻，取得一定的戰績，但隨着美國國會遲遲無法批准烏克蘭的最新軍援，加上俄羅斯近來從朝鮮和伊朗獲得大量武器彈藥，使得俄烏戰爭形勢逆轉，烏軍陷入苦戰，於2月因不堪慘重傷亡，被迫棄守東部戰略重鎮阿夫迪夫卡。西方分析擔憂，由於烏軍此前側重進攻，沒有在前線構築堅實的縱深防線，在5月泥漿期結束時，擁有人力和武器優勢的俄軍，甚至可能在反攻時取得戰略突破，攻陷烏克蘭的重要城市。

雖然新加盟的芬蘭和瑞典強化了北約的整體實力，更多歐洲成員國也相繼增加國防預算，至法定的佔國內生產總值的2%，但長期和平導致歐洲國家的軍工業發展不力，難以持續提供烏克蘭所需的大量炮彈，使依賴美國保護的北約無法幫助烏軍扭轉頹勢。儘管斯托爾滕貝格提議設立1000億歐元（約1461億新元）的五年基金，幫助烏克蘭抗戰，減少特朗普重新執政後的變數，但至今仍處於紙上談兵階段。至少在短期內，美國還是左右北約的決定性因素。

法國總統馬克龍自2月底突然改變此前的綏靖立場，建議直接派兵進入烏克蘭，引發巨大爭議。一向不主張對俄強硬的德國總理朔爾茨極力反對，使得德法分歧的內患浮上台面，削弱北約團結形象。俄羅斯反覆警告，如果北約直接派兵介入俄烏戰爭，將引發重大後果，包括核戰爭。就二戰後經驗觀察，擁核國之間鮮少發生直接軍事衝突，更多以代理人戰爭形式解決矛盾。烏克蘭當下正不幸陷入這一境地，就算手上有了北約的武器支援，也被限制不能把戰線延伸到俄羅斯境內，便是明證。在本身命運難以自主操控的情況下，要恢復主權領土完整，勢必難如登天。

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約翰遜近日提議，要沒收俄羅斯在美資產，並以貸款形式軍援烏克蘭，但面對不少共和黨同僚的抵制，眾議院因此短期內不會對此表決。同時，俄羅斯海外資產主要在歐洲，美國此舉可能杯水車薪。以俄羅斯開戰至今的軍事表現，要併吞烏克蘭恐怕力有不逮，更遑論有決心與世界最大的軍事集團，擁有核力量的北約直接衝突。因此，類似波蘭總理圖斯克斷言歐洲已進入“戰前時代”，如果烏克蘭被俄羅斯擊敗，歐洲將沒有人能感到安全的悲觀説法，政治宣示的成分大於現實地緣政治實情。

以哈衝突因以色列襲擊伊朗駐敍利亞領事館，而有可能升級的態勢，以及中國同菲律賓在南中國海持續較勁所可能發生的失控意外，都讓美國越來越分心。特朗普曾主張承認俄羅斯佔領克里米亞及頓巴斯地區，換取和平協議，以立即結束戰爭。從軍事和經濟體量而言，資源不足且缺乏外援的烏克蘭，難以從目前的消耗戰中獲勝。雖然這未必意味着北約歐洲成員，接下來得面對俄羅斯的直接軍事侵略威脅，但對試圖通過烏克蘭戰場，挫敗莫斯科領土野心的北約而言，無疑還是不小的信譽打擊。

因此，烏克蘭如果被迫接受城下之盟，對北約是沉重的一擊，對希望借加入北約獲取安全的基輔，以及始終視阻嚇俄羅斯為自身存在目的的布魯塞爾，都是難以承受的代價。這一結果也代表歐洲成員無法擺脱對美國的安全依賴，也代表華盛頓並不足夠重視歐洲盟友的安全感。但北約特別是德法等主要成員，至今還是無法有效一致地支持烏克蘭。作為現今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和受益方，不思改變的北約恐怕得面對難以想象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