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食族】黃信誼：闖關 | 聯合早報

最近是面試季，來來回回跑了幾家公司，戰線拉得越長，步伐越是焦急。所謂的腳下生風，拂起的風因人而異。鋥得油亮的皮鞋下傳遞出一陣焦灼與無奈，乾淨的白色運動鞋腳下則踏着一陣輕鬆歡愉，滿是期冀。我們似乎都無法回想起步伐的轉變是何時何地發生的，從蹣跚學步的那天開始便被無形地推着，走進了名為社會的闖關遊戲之中。作為社會菜鳥，陌生的設定讓我暈頭轉向，套上了佯裝大人的不合身衣服，盡全力地避開障礙物，賺取金幣通關。

然而，掉進陷阱也是常有的事。一次面試中，對方問：“1到10，請給你對建築的熱愛打分。”我回答7，在未獲得解釋權下被對方炮轟了一頓。我被告知做事情若不投入10分的熱情，便註定不會成功。我悻悻而逃，雖無法承受對方的滿腔熱血，但對他的想法表示認同尊重。能驕傲地説出10分的人是幸運的，他們有着多數人沒有的毅力與堅持。或許也是從10分開始的吧，但望不到頭的熬夜改方案，頻繁亮紅燈的身體狀況，消磨着不堅定的熱愛。這份熱愛終究在白日裏的浮沉，黑夜裏的哀嘆中消散。

其實我不太懂成功的定義，7分的人生難道是失敗的嗎？對方的成功在於他找到了願意付諸一生心血的事業，而不僅僅是事業本身的成功。而我那消逝的熱愛，也散成了一片小小的星空，白日裏默默守護，夜裏明燈指引。當望向漫天的繁星時，我意識到不論人生分數的高低，我們都將凝望同一片星空，給人生打分這一舉動在此刻變得不足以掛齒。盛大的闖關遊戲背後，並非黑白分明的輸贏，偶爾賺取金幣，偶爾遭受襲擊，在無數次起起落落中，接受無常才是小主人公的命題。

説是容易，但要想在人云亦云的環境中，不成為隨波浮沉的朽木是困難的，就算我努力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的理念，也因對方的質疑受到了打擊，自審了一番，暫時亂了步調。為讓朽木生花，不沉淪於社會標準之中，我緊抓着閒暇的時間去看世界，在山河大海中反覆提醒自己世界之大，通過汲取大自然的能量充實自己，這是我療愈的方法。可惜旅行的效應是短暫的，平凡且堆砌着煩心事的生活才是現實，但每一次的出行讓我明白，腳步或許不能踏及世界每一角落，但思想和眼界能及之處是無際的。

這場闖關遊戲的盡頭迎接我們的是同樣的結局，我不想着急忙慌地賺取着金幣，匆匆掠過一路上的光景，興沖沖奔向終點之際，才發現等待我的是“謝謝參與”的黑屏，但卻沒了“再玩一次”的遊戲特權。闖關路上無須焦慮，因為它不是一場有限遊戲，選擇在適合自己的時間維度裏打怪升級才是真正的戰術，畢竟每個小主人公的原廠遊戲設置都不盡相同。周軼君説：“我決定活得像一棵植物，時間來了就開花，時間過去就敗。”我亦決定如此，紮根於一處，向着陽光自由生長，細細感觸雨水的沁潤，不緊不慢，不卑不亢，不留遺憾地全力感受世界，並甘於在盛放之後擁抱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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