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無人:川堤櫻如詩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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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東北的櫻花,開得比關東和關西都遲。抵達仙台後,原本打算日落之後過去大河原町賞夜櫻,可惜事與願違。酒店櫃枱的女服務生,聽説我們要去大河原町,立即説去大河原的在來線火車出了訊號故障,暫時無法通行。只好改成次日一早先過去船岡(Funaoka),然後從柴田町(Shibata town)沿着白石川濱一路走到大河原町(Ogawara town),亦可算是難得的一次賞櫻健行。
或許,不是週末的緣故,再加上天色顯得有點氤氲灰暗,在船岡出站的遊人寥寥可數,我心中竊喜,遊人如果多得如過江之鯽,要好好拍張“白石堤一目千本櫻”,就得大費周章,等上好一會兒,但我相信,一切自有老天最好的安排。
出了船岡站後,我們沒有像其他遊人那樣,朝船岡城址公園的方向走去,而是上了銜接火車站的行人天橋步行道,越過天橋底下的火車軌道,再下樓梯走到後方的泥黃小路。沿着坡道朝白石川堤岸邊前進路上,在坡道上方負責介紹景點和派發地圖的值勤人員,見我們一大早就來到,笑容可掬地歡迎我們。他們還建議我們先到附近的櫻花橋上,選個“絕景”拍照留戀,那可是拍攝一目千本櫻的絕佳之處。
漫步櫻花橋上,從容自在地眺望白石川畔的一目千本櫻。嗯,但人總會有追求完美、更完美的欲求,心想如果是個大晴天,那眼前的藍天、綠水、粉櫻,加上悠閒逸樂的遊人,這賞心悦目的畫面,就更是“錦上添花”。可大自然如此難料,天色倏地變得越來越陰翳,正醖釀一場綿綿春雨。那個在堤岸邊悠哉閒哉遛狗的女孩,也急忙轉身趕在雨腳之前,牽着她的寶貝離去。老伴從揹包裏摸出了雨傘,我翻開那張導遊圖,發覺沿着櫻樹夾道的白石堤,走大約20分鐘,可到達千櫻橋(Shibata Sen-Ou-Kyo)。登橋之後,就可以駐足眺望JR火車沿着櫻花覆蓋的軌道,一路奔馳而來的佳景,也可回首眺望城跡公園上的白色觀音像。主意已定,於是就繼續在雨中健行。
隨風飄飛的細雨,讓河岸邊小菜園農地裏盛開的水仙花,愈發顯得脱俗飄逸。極目遠眺,遠方的雪山,若隱若現地立在青山之後。頓覺“山外有山”這句話,既是生活中的真理,也是大自然難以揣摩的壯美,僅靠我匆忙拍的幾張照片,又怎能展露無遺。
來到千櫻橋上,恰好拍到一列朝大河原站開過去的火車,倍感欣喜,也就忘了雨點早已若即若離的跟着我們。其實,若嫌雨點不解人意,就坦然撐開雨傘吧!天地瞬間在色彩繽紛的傘面襯托下,格外嬌妍。哦,相機的快門聲已然此起彼伏了。來到千櫻橋下的休息站,叫了兩杯暖和香醇的咖啡,坐看年輕的侍者忙着招呼來客,並向離去的客人高聲道謝,真是一幅暖人心扉的畫面。
喝了咖啡,繼續上路來到韭神堰,原本期望能眺望以藏王連峯為背景的絕佳畫面,可惜陰霾的遠天,把藏王連峯緊緊地裹在濃雲裏。而眼前,那艘載滿遊人的屋形船,也知道該適可而止,見好就收,不再挑戰大自然的風險,適時地在迅猛湍急的河堰前,平安折返。
當我把視線轉回到大堰前那奔流而去的水面時,見一撐着粉紅色雨傘,佇立於堤堰邊的少女,背影和畫面婉如一首浪漫的歌詩,讓人遐想聯翩。嗯,她是不是像詩人黃梵寫的那首《河風 》,默默地向流水吐露着難以言表的衷情……
我總在郊外寫詩,總在與誰深深地交談總用語言試探着風景的深淺總想找到一個春天**把苦水倒得乾乾淨淨
被人承認的幸福,都沒有骨頭被人説出的道歉,都沒有深度總看見,城裏的塵土飛得比任何勝利都高**我總想躲到曠野,讓孤獨滔滔不絕——
倏地,想起梭羅在他的《日記》裏,似曾説過,“我總喜歡迴歸我心中那些畫面。那是永恆的財產,與人世浮沉完全脱鈎,我把它珍藏在旁,以備不時之需。”
回想起來,真慶幸,就在白石川畔,就在韭神堰旁,就在一次春遊健行路上,我們也得到大自然永恆的財產。是的,人生之路,如果走累了,何不學那兩個遊人,就在櫻花樹下,席地而坐,撐傘一天地,共享在人間。即便是踽踽獨行,也不要辜負了天地賜給人間的美景和好意,帶着感恩感激的心情,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