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鋼琴家鄧泰山 防空洞裏埋下音樂種子 | 聯合早報

鄧泰山，當代鋼琴界一個傳奇的名字。不僅因其是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史上的首位亞裔冠軍，他的愛徒劉曉禹也是2021年肖賽的冠軍，成為該賽歷史上獨一無二的師徒佳話。

查閲網上資料，加拿大籍越南裔的鄧泰山，曾在越戰期間搬到山裏度過五年的童年時光，但有關生活細節卻鮮有披露。面對《聯合早報》專訪，鄧泰山回憶起那段難忘的歲月。

“當時我還不到7歲，跟着母親任教的河內音樂學院撤退到背靠中國邊境的山區。所有的橋都已被美軍炸斷，我們就用水牛拉着鋼琴徒步越過河，到達時近一半的琴絃都斷掉了。爸爸沒有一起，因為撤退安排都是隨工作單位走，我當時剛入學音樂學院，跟媽媽學琴。”

防空洞裏每天練琴

鋼琴等樂器被安置在地下的防空洞，師生則和當地村民同吃同住。樂器有限，鄧泰山和其他學生一樣每天只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練琴。每當防空警報響起，村民們就會來防空洞避難。“不過漸漸人們從聲音就能判斷來的是美軍還是越軍，美軍軍機的聲音比較迅猛，如果是越南的飛機，我們就正常上課、練琴。”

外面戰火紛飛，地下琴聲悠揚。鄧泰山説，肖邦的音樂就在那時在他的心裏種下了種子，成為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陪伴。

課外時光，鄧泰山和鄉下的孩子一樣忙於鄉間勞作。“以母親的工作身份，每月可按配額購買一定的食物，肉類則是幾乎每兩個月才能嚐到一次。吃的還是不夠，我就去水田裏抓螃蟹，去河裏捕魚。米飯也不夠吃，我們就去挖番薯等各類根莖作為補充。我當時主要的工作還有收集竹葉，鄉下沒有電也沒有煤氣，木材也不夠用，竹葉是主要的燃料……所以我從7歲就學會煮飯了。”

鄧泰山出生于越南的上流家庭，外祖父是最早留學法國的越南人，是一名工程師。母親和阿姨都是鋼琴家，母親從小在越南就讀法國人辦的學校，法語比越南語更流利；阿姨定居法國，常在歐洲各地巡演。父親是越南著名詩人，“泰山”這個名字就源於一首詩。他説：“中國的泰山在越南也非常著名，有一首家喻户曉的詩就以泰山形容父愛，以大河形容母愛。剛巧我母親的姓氏也是Thai，我因此得名。”鄧泰山的父母各自都有過婚姻，雖然家裏兄弟姐妹眾多，但他是父母之間唯一的孩子。

1977年，19歲的鄧泰山得以進入莫斯科音樂學院，隨即在1980年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奪冠，一鳴驚人。但之後的職業發展也並非一帆風順，在日本、法國都曾住過，直到1990年定居加拿大。“當時在冷戰背景下，我去美國等地演出簽證總是很麻煩。在日本過得雖然很舒適，但太舒適的生活讓我失去靈感和激情。蒙特利爾一方面有舒適的生活，又有法語文化的薰陶，離歐洲演出也很近，因此我一直住到現在。”

鋼琴老師就像醫生

近年來，鄧泰山更是以傑出鋼琴教育家的身份被人提起。除了劉曉禹，他的多位學生在肖賽上獲獎。我問他有何訣竅？“我19歲進入莫斯科音樂學院學琴時，基本功和同學比差很多，因此我非常刻苦地練習，其實就是在認真分析自己的問題。”鄧泰山説：“而作為鋼琴老師，我認為自己就像是一名醫生。如果有人説肚子疼，他可能是吃錯東西，也可能是神經性的，要對症下藥。學生在技術上遇到難關，也有不同的情況，我的職責就是幫他找到癥結所在。

“不過對於那些有天賦的學生，我很少在鋼琴上教課，也很小心給過於具體的指導，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聽起來都和我一樣。”

什麼樣的學生算是有天才？鄧泰山説：“到了比賽級別，每個人的技術能力都很過硬，我看中的是對於音樂的想象力。我會用比較哲學、抽象化的語言，引導他們的想象；有時我會帶他們去公園、森林散步，和他們聊天，從熟悉的花草樹木、陽光雨露中發現和體驗美感，但這是非常高層次的美學體悟，很少有人能夠達到。”

鄧泰山將以童年回憶為主題，在維多利亞音樂廳呈獻獨奏會。（Altenburg Arts提供）

5月24日，鄧泰山將在維多利亞音樂廳舉辦個人獨奏音樂會，演奏肖邦和法國作曲家福雷、德彪西的作品。“這場音樂會的主題是對童年的懷念。法國音樂是我的根脈，是我童年學琴的主線。而其中兩首肖邦的作品，包括那首g小調波蘭舞曲，則是我人生中彈奏的第一首肖邦作品，那時我還在大山裏撿竹葉。”

鄧泰山説，自己的職業生涯中從來沒有再演奏過這首曲目，但這個樂季他想重拾起來。“人生好像一個循環，小時候的生活很簡單，然後一切都變得越來越複雜。而步入老年，又想返璞歸真，回到簡單的東西。只是心境已然不同，比年少時多了些智慧。”

▲鄧泰山獨奏會維多利亞音樂廳5月24日（星期五）晚上8時15分票價：25元至128元購票：sistic.com/events/dang05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