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紫書對話謝裕民:小説非這樣寫不可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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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馬華作家黎紫書收到一封電郵,邀請她擔任新加坡一個文學獎項得獎者指導老師,她讀了覺得來信的華文語句奇怪,懷疑出自機器之手,於是用谷歌將電郵內容翻譯/還原成英文,似乎就説得通了。她不得不感慨,一個機構要推動華文文學發展,卻連書寫華文邀請函的能力都不足,同時還凸顯了當今寫作必須跟機器競爭的局面。
黎紫書説:“這是不是意味着新加坡今天華文文學的困境又進入另一層次,你現在是跟AI鬥了,以前你可能是要跟馬華的作者鬥一下,看誰厲害,現在你可能要跟AI鬥了。”
這是黎紫書與新華作家謝裕民,5月5日在新加坡草根書室對談時的一段插曲。
謝裕民認為那封信應該一開始就是用華文書寫的,讀起來怪,主要是因為新加坡語言環境使然,華文自帶翻譯腔。謝裕民以中國作家王安憶1991年來新加坡參加國際華文文藝營後寫的《漂泊的語言》為例,王安憶當時就發現參加文藝營的新加坡年輕人華語詞彙貧乏,還被語法限制了手腳。
或許黎紫書感受到的就是類似情況。
延伸閲讀
[黎紫書獲 馬來西亞華文文學大獎
](https://www.bdggg.com/2022/zaobao/news_2022_11_09_567517)
[加冷河畔孕育文思 三文化獎得主談新華文學
](https://www.bdggg.com/2023/zaobao/news_2023_08_18_627270)
記者後來向該機構查詢,對方證實電郵是同事直接以華文書寫,其他同事幫忙修改詞彙而成,沒有使用AI或翻譯軟件。
謝裕民:語感很重要
對謝裕民來説,語感很重要。從前新加坡講華語和方言的人多,對語言有一種自然的把握,現在華文華語不普及,人們需要特別學習語法來規範,情況就不一樣了。
謝裕民的非虛構書寫《不確定的國家》講述新加坡這個國家誕生的過程,也揭露建國曆程中新加坡華語社羣與非華語社羣間的矛盾。(檔案照)
謝裕民形容現在新加坡的華語文教育就像放在室內的小花,悉心照料,卻因為室內的種種限制無法成長。反觀馬來西亞的華語文教育,因為處在體制外,野生野長,成就強大的活力。他説,1960年代以前新加坡曾是東南亞華文文學的重鎮,如今這個重鎮已轉移到馬來西亞。
後來有現場讀者提問,關於黎紫書小説《流俗地》使用許多廣東話對白,以及中國新南方寫作中方言的運用,是好是壞。黎紫書回應:北京話不也是方言的一種?讀者長期閲讀帶有北京、東北、四川等方言的作品,甚至賈平凹的“秦腔”,為什麼南方方言出現在作品中就必須特別討論?
黎紫書長篇小説《流俗地》先後在馬來西亞、台灣與中國大陸出版,在中國出版後引起巨大回響,目前已出售版權改編成電視劇。(互聯網)
用對方言就像放對調味料
黎紫書對方言情有獨鍾,她對比廣東話與東北話,前者生猛尖刻,有點惡毒;後者則“太逗了”,具有“歡快的節奏感”,兩者都展現了地方特性。
她説:“我們有我們方言的特性,尤其在地方書寫當中很重要,寫怡保的故事,不能沒有粵語……我的作品也好,林棹(中國作家、《潮汐圖》作者)也好,能讓中國大陸的讀者一新耳目,領略我們的方言魅力。方言一點沒有影響文學本身的素質,而是質感的提升。你方言用對了,就像是在食物裏放對了調味料一樣。”
對黎紫書來説,小説家選擇怎樣的文字風格、腔調、書面語或口語,最重要的是能夠説服讀者:這本或這篇小説非這麼寫不可。
語言教育左右着新馬華文學的發展,而方言不失為新馬作品的優勢。至於如何走出去,主持人、草根書室董事林韋地最後分享他的思考:新加坡的政治與金融政策總是佈局很大,從區域思考問題,但來到文化課題,卻總是把自己想象得非常渺小,拘泥於“我們只有500多萬人”的市場,其實應該善用新加坡作為交通樞紐的特性,串聯區域,擴大新馬華文學的版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