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邢萬和 身體藝術傳達無為思想 | 聯合早報

新加坡藝術家邢萬和（52歲），1994年在拉薩爾藝術學院念純美術時，在帆布上鋪層百萬冥紙，用膠彩畫了一個個埋在錢堆裏的裸體，取名《懦夫》。倒立人的形象很像樹姿。當時的他沒想到，2006年會在湄公河水流塑成的一個天然洞做表演——將頭埋在土裏45分鐘到1小時。

多種藝術形式循環對話

他第二次在台南藝術大學做類似表演，倒立頭埋土，屁股上還插花，寓意植物生長，2023年將這新意象加入舊畫中。對他來説，全職從藝30年，繪畫、雕塑與表演藝術（或稱行為藝術）形式循環對話。

邢萬和説：“很多人擔心埋在土裏的我不能呼吸。我上來時，很多人嚇一跳。其實我和地面留一寸距離，就能呼吸，做表演藝術時，我不會傷到自己。天氣熱時，地下是涼的。縮在地底下，不怕不恐懼，得先想象死亡。後來發展成表演《一死千復》，把自己埋在棺材裏，手持被圈住的火炬，講光明被圈住，講人權。例如甘地、馬丁路德的死是為了人權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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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邢萬和難忘的一次表演，是2019年在德國一家墳墓雕塑工廠，他從一堆冷冰冰的石頭中升起一隻持白燭的手。本來不喜歡行為表演的該廠老闆看到後覺得很震撼。

邢萬和在湄公河做白鱷表演，為湄公河發聲。（藝術家提供）

邢萬和説：“做藝術的表演沒經過彩排，就像生活一樣。若犯錯了，怎樣去修改？表演者得靈活，有一次打火機道具濕了，就跟觀眾借。表演跟生活比較貼近，繪畫和攝影則用以記錄表演。”

延伸閲讀

[藝術家當策展人 守護創作者的初衷

](https://www.bdggg.com/2023/zaobao/news_2023_12_01_649464) 為了跟孩子説有意思的童話，邢萬和根據民間傳説，重構本性兇殘，後在人類餵養下的白鱷化身為大伯公般的神明，守護加冷河的故事。他做過白鱷雕塑，2011年在湄公河支流，背上糯米飯（也可餵魚）黏成的“白鱷”入水錶演《白天使鱷魚》，抗議湄公河建水壩，關注生態環境中非人類的困境。他也以LED光放入嘴裏抗議建水壩會破壞環境，擔心湄公河保護神將成噩夢，村民成為觀眾。2014年出版的圖文書《加冷河的白鱷》，他在行為表演的人背白鱷變成白鱷揹人的形象。

中西思想融合的變形記

涵蓋素描、油畫、版畫、雕塑和錄像、表演藝術的《變形記》系列，可説是邢萬和代表作。邢萬和在租來的黑白屋客廳經營獨立藝術空間“你媽畫廊”（yourmothergallery.com）長達20年，辦了超過百場展覽，用廚房的炒鍋作為畫廊標誌，鍋具也是表演的工具，與鐮刀和沖涼的金屬管打造出一條蜈蚣裝置。捷克作家卡夫卡《變形記》描述人異化為昆蟲，在邢萬和想象中，人異化為蜈蚣。他與兒子一同表演《變形記》，將蜈蚣雕塑放在身上行走，兒子睡在蜈蚣下，夢到莊周夢蝶。

他説：“蜈蚣慢慢吃掉人腦，表演時以豬腦取代。異化後的人不再像人，長毛了，在社會中變形了，東西思想融合的變形記，傳達很強的社會意識。觀眾很重要，可以啓發出藝術家更好的創作概念。表演延伸到炭筆素描、版畫、油畫，我畫了兒子與加冷河白鱷一同夢蝶。”

把身體做成藝術

蓄髮梳髻的邢萬和崇尚老莊的無為思想，其表演藝術以身體為載體，引發對人的狀況與周圍環境的思考，也傳達道禪哲理。他説：“我的創作是怎樣把身體做成藝術，表達對社會的想法，而非表達神的概念。東方文化對身體的概念與語言有別於西方，可以滋養創作。”

邢萬和表演《人吃人》時，把頭擺放桌上，加上菜餚，供人享用，與用餐者對話。他在不同地區表演，菜色變成地道，韓國版是三隻活章魚纏繞他頭部，配上燒酒宴客，北京版變成餃子辣面白酒，新加坡版仿照《最後的晚餐》，從前菜吃到甜品的高級料理。

邢萬和在1996年加入“藝術家之村”（The Artists Village），即使表演藝術長達10年得不到藝理會贊助，他仍在做表演。他曾在電力站策劃舉辦“Post Ulu”12小時行為藝術表演系列。2003年和藝術家李文合作表演《想象的未來》，邢萬和的表演與美國世貿雙子塔被恐怖主義襲擊相關。

為無為組織籌劃行為表演

現今從事行為表演的藝術家少了，身為策展人的邢萬和自2018年起，通過非正式組織“無為”籌劃行為表演，一年做上四五回，10人成員輪流表演。他説：“我讀了很多老子的思想，無為不無為，什麼應該做？已經沒有人在做的，我們拿起來做，也是無為。”

新加坡行為表演牆外開花，邢萬和有七成表演在國外舉行。《怨天怨地，不怨自己》是表演30分鐘的吐口水，調侃人類愛抱怨的習性，發展成譏諷領導人的《不要臉》，今年7月將到越南表演。他6月會去南京做版畫，8月去成都的亞洲藝術論壇，發表新加坡行為表演的發展，12月獲泰國行為表演組織Asiatopia邀約作表演。

他説：“很多國外藝術家敬佩我們在政府禁止下，仍在做表演藝術，問我們：你們怎麼打通任督二脈的？其實當時我們還能做表演，但政府不支持。從事表演的藝術家李文和王良吟還獲頒文化獎！我們很牛！”

邢萬和長達10米的巨畫《天堂、人間與地獄》。（卓祾禕攝）

表演藝術無法容納的，邢萬和將之放入繪畫創作中。他在2023年獲頒大華銀行繪畫比賽新加坡大獎，最近到香港展出2.5米寬以動物描繪人間百態的巨畫。他花兩個月時間創作長達10米的巨畫《天堂、人間與地獄》，充滿超現實的想象，未來機械（如章魚飛船）與民間元素（如弄蛇人）濟濟一堂，他笑説：“誰知道呢，以後或許能將這些所畫的都表演出來。”

邢萬和畫中的天堂沒煙火氣，人間卻紛擾又精彩，唐大霧、李文、艾未未等出現了，地獄有獨裁者希特勒變成豬，將廟宇變成生意的和尚。邢萬和笑説：“根據達爾文，人類是動物的一個品系，動物搶食物，人類搶錢，人類和動物一樣貪，還人吃人。而我們應該比動物智慧高一等的。”

從拉薩爾畢業展作品，可看出這位藝術家創作上的不按常理出牌。其作《怎樣用吸塵機作畫？》將灰塵放地毯上，畫了小丑圖案，掛起來，用吸塵機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