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桃花島 尋訪貓山王家鄉 | 聯合早報
zaobao
由吉蘭丹(Kelantan)州的丹那美拉火車站下車,當地朋友就在月台等候,帶我去尋找貓山王的家鄉。開了幾公里路,來到了吉蘭丹河的河心島,它有個逍遙的華文名字——桃花島(Pulau Raya)。桃花島以一座約三十米的簡陋石灰橋和大陸相連,朋友開着四輪驅動越野車上橋,這座橋原來還是由莊登文所建造的,他正是我們要去拜訪的榴槤園主。
當地人用盤香來驅趕松鼠。(葉孝忠攝)
島上民居零零散散,以務農為主,種榴槤也種椰子。高高瘦瘦的椰樹,守護着小島的悠閒,榴槤樹上還掛着盤香,為了驅趕貪吃的松鼠,樹下拴了好幾只惡犬,悶不出聲坐着,我們靠近榴槤樹,才狂吠起來。
車子很快就開到小路的盡頭,莊登文就在老厝前的庭院等候着我們。莊登文身型短小精悍,十分硬朗,一身的陽光和土地,五官頗為深邃,幾乎要抹去了身上僅存的華人色彩。他是當地的土生華人。由於吉蘭丹鄰近泰國,下南洋的華人就和泰國女子通婚,並形成了福建暹這一族羣。
他的老厝也是一棟獨特的混凝土建築,疊牀架屋了中華、馬來和泰國的設計元素,經過了那麼多年的融合,隨意拼貼所展現的衝突,經過了歲月的淘洗,卻也顯得和諧。房子裏裏外外,包括地板和天花板,貼滿了各種顏色和圖案的瓷磚,這些都是莊登文的手作。他説,這樣房子才漂亮。花了多少年?多少錢?很多年了,不少錢了。他也記不清了,做自己喜歡的事,流逝的時間及付出的心血只會漸漸變得模糊,甚至忽略不計。
莊登文的家都是他親手設計和打造的。(葉孝忠攝)
“坤玉”的前生今世
當地人口中的坤玉榴槤(Kunyit,意為黃姜,因果肉呈鮮豔的黃姜色而得名),也是我們所熟悉的貓山王,最早是由莊登文的祖父所種植的一棵榴槤樹上成功接枝培育的。1970年代,當地居民黃崇銘由母樹上割下胚胎移植到丹那美拉的園裏種植,1993年黃崇銘將坤玉送往馬來西亞農業部並註冊為D197,後再經由話望生(Gua Musang)傳到彭亨州的勞勿(Raub)大量種植。勞勿才成了貓山王最重要的產地,新加坡品質最佳的貓山王也都來自勞勿。榴槤的命運和當年莊登文的高祖一樣,經過千山萬水的旅行,和當地的風土相結合,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和命運。
長於桃花島上的貓山王母樹已經於1974年枯死了,但留下來的子子孫孫卻在馬來西亞,甚至遠赴海外發展並落地生根。莊登文在母樹的原址豎立了一個紀念碑。這是他祖先留下的,當然不能忘記。
第一棵貓山王老樹就曾經長在此處。(葉孝忠攝)
懾人的王者氣勢
莊老先生戴上笠帽,要我跟着他走入榴槤園,他有“東西”要給我看。我們踩着園裏由瓷磚所鋪陳的小路,感覺要走入熱帶的童話世界裏。
他是一個可愛的老人,説話的語速快,健步如飛。他的榴槤園,剛好就坐落在小島的一角,對着眼前分流的河水,風水極佳之處,在這一端,他親手設計和打造了一棟造型獨特的混凝土建築,似船非船。他解釋其設計理念説:我的祖先由中國坐船來的,而我會坐飛機回去。建築的頂層,其實是飛機的駕駛艙,莊登文要我們坐在這裏,眺望遠處的風景,吹吹河上的風,聽聽他的故事。這船和飛機的結合體,有家族的故事,也有自己的嚮往。
莊登文所建造的“飛船”。(葉孝忠攝)
榴槤季節一到,園裏就結出高品質的貓山王。(葉孝忠攝)
走回老厝,經過榴槤園,他像個獵人,早摸透了獵物的動靜。幾秒鐘後,手上就多了兩個賣相極好的坤玉。莊登文的榴槤園不算大,有近百棵樹,也有不少約50歲的老樹,每年6月份能結出美味的果子。
莊老先生説,不要在樹下站太久,小心被榴槤砸到,砸到人的榴槤樹,會受到處罰,枯死。這或許是一種迷信,但如果能認識到天地萬物都具有某種人性,我們會不會更細心地去善待它們。
回到老厝,庭院裏擠滿了好幾輛越野車,都是由外州特地來吃榴槤的旅行者。莊先生用小刀子利落地打開榴槤,那飽滿的果肉和色澤,有種懾人的王者氣勢,味道芬香濃郁,入口順滑,帶有絲絲苦味,讓甜味多了層次。一榴槤農夫曾經對我説,真正的好東西,不是擺上攤位等你來的,更不是送到你面前的,是一個榴槤在它的最佳時刻,剛剛在我們路過的時候掉下,被我們遇上,正是這種不期而遇,讓緣分變得珍貴。
我們邊吃榴槤,邊聊天,問莊老先生一些城市人會問的問題。既然帶着貓山王祖先的光環,加上產量也不高,為什麼價格還是那麼合理。“有錢沒錢,都是命,重要是我做自己的,開心,我做的東西,世界上沒人做的。”他的語氣裏如果有一絲的驕傲,也是為自己一路走來,堅持自我的讚許。
莊老先生今年76歲,有11個孫子,孩子都已經成家立業,最近還新添了曾孫,但他還在園裏勞勞碌碌的。為什麼還要那麼辛苦自己種榴槤?
“這些榴槤,都是種給我的孫子,正如我公公種給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