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煒教授:中國科幻小説浪潮 帶來新驚喜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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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科幻小説的讀者一定會受到小説全新世界觀的吸引,但這類小説往往充滿對未來文明的不安,結局經常走向灰暗,我們能説科幻小説的本質是虛無的嗎?這種虛無又會不會帶來犬儒主義?研究科幻小説的美國韋爾斯利學院東亞系教授宋明煒認為,這種虛無反而為受眾帶來對現代性的思考。
宋明煒接受《聯合早報》記者電話訪問時説,有一種理論認為文學是現實的次生產品,文學只是現實的模仿。但華文世界裏,像劉慈欣、韓松、駱以軍、董啓章、伊格言的科幻作品,會用各種方式來定義什麼是真實,什麼是愛,什麼是情感。
“這種生成(generative)的方式,取代傳統上認為文學只是一種模仿的方式。科幻小説,自覺或不自覺,為我們帶來對文學想象的力量,新的驚喜感,文學能夠表達思想,有異於這個世界所塑造的思想。”
虛無之後帶來創造性機會
這些科幻作品對詩歌、小説都帶來啓發,虛無之後,文學並不帶來犬儒或絕望,反而帶來創造性的機會。宋明煒借中國的新寫實主義小説為反例,這類型小説描繪了知識分子的墮落,帶來了犬儒,但科幻裏對於末日的書寫,顛覆了現代性,撼動我們既有的思想模型,最後帶來啓示性思考。他以韓松的小説為例,故事最後可能四大皆空,但每每產生神思與玄想的力量,具有重構知識的企圖。
宋明煒2023年在美國出版英文著作“Fear of Seeing”(《看的恐懼:中國科幻小説詩學》),剛在5月中旬獲頒美國科幻小説研究協會(SFRA)年度書籍大獎。
宋明煒研究中國現代文學,科幻本不在列,僅是他年輕時的愛好。2006年他在劉慈欣還未正式發表《三體》前就因緣際會讀到這部小説,驚為天人。原來中國已有作家完成如此成熟的科幻作品,且帶來新的科幻視野,同時也為他帶回小時候閲讀科幻的喜悦。當宋明煒聯繫上劉慈欣,對方謙虛地推薦説,如果西方學界要研究中國科幻,應該閲讀韓松。從此開啓了宋明煒與中國科幻的緣分,他也致力向學界、文學圈推廣中國科幻作品。
過去十餘年,宋明煒向西方譯介過許多中國科幻小説,如今他通過《看的恐懼》,深入中國科幻小説的修辭與詩學意義,深入挖掘這些作品對現代性的哲學反思。來臨6月1日,宋明煒受城市閲讀節與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邀請來到新加坡,以“科幻的詩心:面向未來的中國新浪潮”為題,分享他的研究心得。
新書書名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影視化的科幻作品。
騰訊與Netflix先後改編《三體》,宋明煒看了前者覺得有點冗長,後者則還沒找到時間與機會靜下心來觀看,所以無法評論。
中國科幻電影浪潮尚未形成
不過他指出,好萊塢自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拍攝《人猿星球》《星球大戰》以來,科幻電影已成主要的創新領域,多年來不斷催生新作,有娛樂性的,也有深刻如《銀翼殺手》《黑客帝國》的作品。中國電影方面,劉慈欣的《流浪地球》已改編成兩部電影,技術層面已然成熟,中國投資商也有資金,但卻沒有形成中國科幻電影的浪潮,他相信主要因為現實層面還有非常多挑戰。
宋明煒説:“科幻應該是非常自由想象的文體,影視化應該給科幻更多的自由,但在眾所周知的環境下,中國大陸電影的影視化禁忌太多了,造成其實我們真正想看到的有創新精神的科幻電影就相對難以拍出來。”
《流浪地球2》電影在2023年上映,由吳京與劉德華主演。(檔案照)
宋明煒指出,他在《看的恐懼》最後也談及《流浪地球》這部電影,當中能“被看見的東西,達到了最大的能見度,但是這部有關劉慈欣作品的改編,你看不到《流浪地球》這部小説。這部小説包含的世界形象,太恐懼到了不能被看見的地步。這裏面存在一個非常具有張力的悖論。所以現在出現一個情形,就是國內很多電影投資人都想要拍科幻電影,但最後都拍不成那種具有力量觀點的作品,只能常常把科幻拿來做點綴。”
無論是科幻小説讀者或是影視受眾,宋明煒認為,即便只是去湊一個熱鬧,但在經歷過類似《侏羅紀公園》電影所塑造那種大於生活的黑暗形象的恐懼之後,每個人走出電影院或合上一本書的時候,都會慶幸自己不在那個世界裏面。
宋明煒引用他最近重讀托爾金的奇幻小説《指環王》裏非常具啓示性的段落:年輕的佛羅多·巴金斯聽了魔術師甘達夫關於戰亂年代的描述後,焦慮地向甘達夫祈願,戰亂不要發生在自己的時代,但甘達夫告訴他:每個人都做此想,卻又身不由己,能做的只是學會如何應對這個時代的挑戰。
從奇幻到科幻,宋明煒形容,科幻小説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啓示錄,它展現黑暗、末日場景,是為了讓受眾在知識、倫理、精神以及公民的意義上,有所準備。
宋明煒是東西方學界關於中國科幻小説的重量級研究者。(城市閲讀節提供)
科幻的詩心:面向未來的中國新浪潮主講:宋明煒主持:徐蘭君聯辦單位: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 日期:6月1日(星期六)時間:下午2時至3時30分 地點:Studio Theatre (NAFA Campus 3) 報名:go.cityreading.sg/ProfSongMW2024 或掃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