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音樂碰撞 文學想象飛上天 | 聯合早報
zaobao
200年前,貝多芬完成了不朽之作《第九號交響曲》,當中採用德國詩人弗里德里希·席勒詩作譜寫的《歡樂頌》更是家喻户曉。
自有文明以來,音樂與文學相互滋養,1977年旅行者號飛船載着錄有巴哈、貝多芬、中國古琴曲《流水》及世界各地民謠的金唱片飛向無垠宇宙,向外星文明展示人類文明,用音樂締結友誼。
音樂是你我生活的一部分,包含文化、藝術、物理、哲學,博大精深,市面上關於音樂的書籍、作品多不勝數,介紹起來,難免掛一漏萬,這裏就挑記者本身感興趣的來談,或許更得心應手一些。
《莊子·齊物論》開篇即談“天籟”,弟子顏成子游問老師南郭子綦什麼是“天籟”,子綦回答:“夫吹萬不同,而使其自己也。鹹其自取,怒者其誰邪!”——萬物之聲發乎自然,沒有外力刻意為之,後人才會如此執迷於天然去雕飾的天籟之音。
金庸將這種無為的追求化為《笑傲江湖》。名門正派之掌門劉正風與魔教長老曲洋兩人因音樂而相投,看淡了江湖險惡,原想退隱,卻慘遭所謂正義勢力的毒手,留下琴譜,落到令狐沖手裏,被誤以為是《辟邪劍法》劍譜,引發江湖又一輪紛爭。最後令狐沖與任盈盈排除萬難,終於解決武林危機,他們沒有眷戀名利權位,完成劉正風與曲洋未了夙願,合奏《笑傲江湖》,從此逍遙人間。
金庸1967年到新加坡辦《新明日報》,並在報上連載《笑傲江湖》,留下珍貴手稿。(檔案照)
音樂讓文學更豐富多彩
熱愛音樂的小説家真不少,前不久才介紹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又譯“馬爾克斯”)遺作《八月見》,全書便由音樂串聯,主人翁的名字借用巴哈妻子瑪格達蓮娜之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中,早期得主托馬斯·曼《浮士德博士》裏將靈魂賣給魔鬼作曲家,重演歌劇《浮士德》悲劇;新千年得主耶利內克代表作《鋼琴教師》的音樂家情慾世界,小説將母親在音樂訓練上的教條桎梏,與女兒個人性愛睏境相互對照,再現女性在多重壓迫下的掙扎——主人翁的音樂家身份總能讓小説更豐富多彩。
另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也是音樂愛好者,他的唯一一部短篇小説集《夜曲》由五個關於落魄音樂家的故事串聯,同名作品《夜曲》更是幽默諷刺:樣貌醜陋的薩克斯風手因長相無法在好萊塢闖出名堂,最後老婆跟老相好跑了,為他求得一筆錢整容,他心灰意冷接受了經紀人建議,拿錢整容後必須整頭裹着繃帶在酒店修養,期間意外認識了小説集開篇《傷心情歌手》中被拋棄了的名媛迪琳,兩個繃帶頭有了一段匪夷所思又滑稽諷刺的歷險。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是爵士樂迷。(檔案照)
諾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的兒子大江光天生智障,無法言語,卻對音樂極為敏感,音樂改變了他們一家的生活,大江光後來也成為作曲家。大江健三郎許多作品都有兒子的身影,小説集《靜靜的生活》寫智障少年與照料他的姐姐之間日常的苦悶與生命光芒,散文集《康復的家庭》則記錄了大江光的成長故事。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大江健三郎的作品中經常出現兒子光的身影。光雖天生智障,卻對音樂極為敏感。(檔案照)
大江健三郎與同年生(1935年)的指揮大師小澤征爾曾有過長篇對談,內容結集為《我們同年生》出版。無獨有偶,另一位日本大作家村上春樹也曾與小澤征爾做過深入對話,整理出版對話集《和小澤征爾談音樂》,讓文學與音樂繼續碰撞。
村上春樹作品充滿音樂元素
熟悉村上春樹的人都知道他開過爵士酒吧,個人更是古典樂與爵士樂迷,作品充斥着音樂元素。《挪威的森林》直接借用了披頭士樂隊同名作品,為小説的時代氛圍定音;《1Q84》以雅納切克《小交響曲》為序曲,主人翁誤闖兩個月亮的平行時空;《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中引導男主角走上反思人生旅途的是李斯特的《巡禮之年》套曲,而《刺殺騎士團長》裏,理查·施特勞斯歌劇《玫瑰騎士》更是小説謎團的核心文本,牽引着劇情發展。
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對古典與爵士樂的熱情,眾所周知。(檔案照)
文人、思想家中為音樂如痴如醉者數不勝數。哲學家阿多諾討論貝多芬的晚期風格出現許多突兀的中止,意味着衝破一切迎向自由的瞬間,藉由客觀的碎片化風景與主觀的光,貝多芬不尋求人們慣性認為創作者晚期的圓融化傾向,反而是“作為一股分裂的力量”,創造新的可能性。文化評論家薩伊德則藉由音樂史專家所羅門《晚期貝多芬》的書評,引申阿多諾與所羅門的晚期風格論,展現出一種人到晚年在思考並體認生命之後,不妥協且不斷追求突破的知性階段。
文化批評理論家薩伊德自幼學習鋼琴,也是知名的樂評人。(互聯網)
薩伊德自幼學習西洋古典樂,是少數能同時從技巧與文化層面批評音樂作品的行家,1986年開始為《國家民族政壇雜誌》寫樂評,他的音樂相關文章後來結集收錄在中文譯本《音樂的極境》中。薩伊德與指揮家巴倫博伊姆也曾深入對話,探討音樂與文化、政治的關係,出版對話集《平行與弔詭》。
華語世界中,學者李歐梵來自音樂世家,父母都是音樂老師,耳濡目染下對古典樂也有深入研究,文集《音樂的往事追憶》《音樂的遐思》《音樂札記》《弦外之音》都是關於東西方音樂的文化評論。
音樂的背後是科學
最後回到文首關於“天籟”的主題,想再介紹一本看似跟音樂無關的生態散文集——科普作家畢勒·弗宏思瓦《能言善道的沙丁魚》。他在討論海洋環境音時提醒我們,海水比空氣密度大,可以更穩定地傳播聲音,鯨魚才能發出低沉的囈語與千百公里外的鯨羣對話。海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熱鬧,魚蝦蚌蟹以各自方式發出聲響,構成深海交響,而每一首歌都能幫助科學家瞭解物種習性與存亡。
科普作家畢勒·弗宏思瓦將深海動物發出的聲響比喻為海底交響樂。(互聯網)
發聲本來就是物理現象,音樂的背後即科學,音樂是否悦耳動聽可以從物理學與心理學作分析。量子物理學家提出弦論,試圖突破物理學的瓶頸,將粒子想象成弦,彈撥、震動。
音樂背後的科學也刺激了文學想象,郝景芳短篇科幻小説《絃歌》就想象出人類反抗鋼鐵人時試圖把“天梯”當弦以共振方式震碎月球,可惜最後計劃無法實現。在張貴興帶有科幻轉折的長篇小説《鱷眼晨曦》中,披頭士那首迷幻的《鑽石天空下的露西》則化作漫天星星,墜落人間,成為寶石與天外傳奇。
至於音樂入門的書籍,這裏就不介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