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翔:奧之細道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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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三次去奧之細道,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了。第一次去最後一段的“北陸路”,從金沢到大垣,第二次去“日光路”,從江户(東京)到日光。這一次是從仙台、松島、平泉、鳴子、山形、酒田到象澙、繞一圈回仙台,走了剩餘的“奧州路”和“出羽路”。
一樣是5月初,335年前松尾芭蕉“入仙台。正逢插菖蒲之時”,而我到仙台時卻沒見到菖蒲。之前只在平泉的毛越寺內看到菖蒲在搖曳生姿。當年隨處可見,恣意生長的菖蒲如今已被栽入花圃中呵護,紫花依舊嬌豔,但也不知是該為菖蒲慶幸還是悲哀?1689年芭蕉來到平泉時看到園林荒煙蔓草、斷垣殘壁,想起藤原泰衡突襲源義經,義經為免妻女受辱,拔刀殺了愛妻與4歲的女兒後,切腹自盡的往事,寫下了“夏草や、兵どもが、夢の跡”(夏草萋萋,昔日將士鏖戰,一場夢幻)。在毛越寺大泉池畔看到這句碑,想起如今依然烽煙四起,不知多少生命已成塵土……園林的寧靜在瞬間讓人有了窒息的感覺。草菅人命的惡魔忘了,縱然稱了覇,百年後他也一樣只是一把塵土。
簡短的俳句無法説清楚戰爭的來龍去脈,但是俳句的魅力就在於帶你進入情景之後就戛然而止,給人留下想象的空間。東京採茶庵跡旁有一條“芭蕉俳句の散步道”,道上每隔一小段就豎着一個寫着芭蕉俳句的木牌。從出發往奧之細道前的“草の户も、住替る代ぞ、ひなの家”(草菴依然,終有遷讓時節,雛偶人家),中尊寺寫的“五月雨の、降りのこしてや、光堂”(五月的梅雨,降落時避開了,光堂),立石寺寫的“閒さや、巖にしみ入る、蟬の聲”(萬籟俱寂,滲入岩石裏,蟬的鳴聲),到細道結束時在大垣寫的“蛤の、ふたみにわかれ、行秋ぞ”(蛤的殼與肉,眼看即將分離,秋將去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