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火】劉伊晨:善意的謊言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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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什麼時候回來?再不回來,就冷了,就不好吃了。”奶奶在窗前顫顫巍巍地踱步,嘴上念念叨叨。
弟弟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衝口而出:“你在説什麼,爺爺不是已經……”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糾正道:“爺爺加班呢,不回來吃飯,你別等了,快點來吃吧!”
“哎呀,怎麼又加班,你們給他留點,多留點。”奶奶皺着眉,心疼地説道。
“嗯,知道了!”我努力把眼淚憋回去,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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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眼睛一下就紅了,媽媽的臉上則掛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前一天晚上,我們剛從爺爺的葬禮回來,就被爸爸叫去房間。
“我和你媽商量了,不要提爺爺去世的事,這樣奶奶至少能快樂地度過最後的時光。”
“嗯,所以需要你們一起來圓謊,可以做到嗎?”媽媽認真地看着我,臉上還留着淚痕。我和弟弟都堅定地點了點頭,答應了。
奶奶自從得了失智症後,認知能力下降了,甚至記不起身邊的人是誰。在全家的悉心照顧和陪伴下,她的身體還算硬朗,只是萬萬沒想到先離開的竟然是爺爺。
這半個世紀以來,兩老一直都很恩愛,他們之間的感情無需言語來表達,從眼睛裏就可以看得出。奶奶生病後忘記了所有的人,只有爺爺被牢牢地刻在了她的心上。
“你是誰?告訴我,建國去哪裏啦?”奶奶像往常一樣坐在搖椅上,晃啊晃,盯着我看了快一分鐘,才遲鈍地問道。
“我是晨晨呀!奶奶,你看,這是誰?”我掏出手機,找出爺爺的照片。
“是建國呀!”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輕輕地用手指一遍遍地描繪着爺爺的五官。我跟着她一起笑,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奶奶經常坐在窗前,目光呆滯地望着窗外。我把爺爺生前的照片都打印出來,貼在家中各個角落。興致高的時候,奶奶就會拉着我,指着一張張照片,重複她和爺爺的故事。只有此刻,她的臉上才會洋溢着笑容。
“建國怎麼還不回來?我要去找他。”奶奶邊説邊控制着輪椅朝門口走去。最近幾個月,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只能靠輪椅來代步了。
“媽,你別亂跑,快點回來。”爸爸連忙衝上去制止。
“不,不,我一定要去找他。”奶奶固執地推開爸爸的手。
爺爺忌日那天,奶奶離開了我們,走時臉帶笑意。看着她安祥的面容,我們並不後悔對她説過的那些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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