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要麥克白》:上帝是莎翁、導演,還是觀眾? | 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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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BigBang “Fantastic Baby”的狂熱節奏響起,一羣成年人迅速換成大學生裝扮。我想起這首歌已是十幾年前的流行歌了,心情有點複雜。
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戲劇社(簡稱“國大爪嗎”)和新加坡國立大學華樂團聯合呈獻,在新加坡華族文化中心年度盛典“華彩2024”上重演的《必要麥克白》,第一幕就是經典莎劇《麥克白》中,蘇格蘭將軍麥克白碰見三個女巫的場景。
以翻譯和跨文化舞美設計為橋樑的英劇中演,在中西交匯的社會並不陌生。女巫的預言以高雅晦澀的中譯台詞呈現,也許是為了還原經典莎劇的語感,以及神秘的女巫形象,但也讓人捏把冷汗:它的距離感會不會把觀眾嚇跑?
一首“Fantastic Baby”後把冷汗憋回去,也不像為了討好年輕觀眾而強行置入,畢竟紅極一時的韓流團體,走向也令人唏噓,符合本劇時過境遷的基調。大學戲劇社的四個好友兼演兼後台製作,長大後為了圓夢再演一場《麥克白》,不過十年前在畢業當天演《麥克白》似乎早已喻示着什麼:所有人都光鮮亮麗,只有這四個人大汗淋漓,還弄得一手血。
十年後,有人成了家,有人在事業中摸爬滾打。度過疫情,從成年生活中擠出餘裕,甚至拖家帶口來演戲,總之為了當年的約定,孟祥、婉玲、敏敏和俊明四人又走到一起。這回聲勢壯大了,專業演員Suzy和曉芳進組,戲劇社當年的男主角俊明成了網紅,也帶上網紅女友莉雪一同拉人氣;還有新加坡國立大學華樂團做背後靠山,兼奏兼演。
但小團體走向專業劇組的弊端也逐一出現。莉雪先是網紅,才是演員,無處不在的直播器材幹擾劇組進度;Suzy是合約至上的專業演員,不可能二話不説就幫忙打雜。主演麥克白夫人的女主角曉芳實力在線,也沒有大頭症,但她是導演孟祥的新女友,和演女巫的前女友婉玲有沒有明爭暗鬥?
《麥克白》的都市傳説
關於原著《麥克白》還流傳着一個都市傳説,在劇場和後台不能直呼劇名,否則可能導致演出失敗,發生事故,甚至演員傷亡。據説這是因為莎士比亞在劇本里使用了真實的咒語,激怒了女巫詛咒這部劇作。
這個劇組也像受到詛咒般厄運連連,又或只是將現實中搞劇場的問題端上台面:沒有明星網紅的人氣加持,票房怎麼辦?一個舞台一分為二,劇團和樂團共用,會不會太擁擠?演員卡司要怎麼分配才能平定人心?年輕時初露頭角的演員,是不是終將被社會打敗,變成垂頭喪氣不得志的大人?所有人要求藝術工作者堅持,包括那些已經放棄的——他們不是敵人,但同路人漸行漸遠,情緒更加微妙。
藝術之用
《麥克白》在2024年頻頻現身。《必要麥克白》提供了一種詮釋:致敬和探討藝術,不一定要沉迷形式主義,寫實作品也能打動人心。國大華樂團的跨界演出誠意滿滿,演員陣容也讓人眼前一亮,國大中文戲劇社社員背景各異,工程、房地產和藝術專業皆有,來自土耳其的司南,華語流暢且演繹生動。以上幾點,從觀眾席傳出的笑聲,可知人們願意買單。
演員們演起年輕人,比演頹喪大人的表現更為出彩,這部劇的青春能量是動人的。雖然2024年為何還要演莎士比亞仍是個問題,《必要麥克白》強調藝術之用:婉玲因為家庭,選擇了更安穩的公關職業,但她又羨慕還在劇場裏的孟祥,至少還有藝術抒發自己。台詞中的思辯也為《必要麥克白》點題:藝術工作者在抗疫時期被列為“非必要工作”,不過公關經理也是。
這絕對能讓藝術愛好者感同身受。但讓人擔心的是,如果《必要麥克白》的觀眾,全都只是藝術同温層怎麼辦?中文戲劇界是否能夠期待更多?只讓一羣人感覺良好足夠嗎?如果公關的責任是讓客户感覺良好,做餐飲是讓吃的人感覺良好,搞藝術能不能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