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評】觸·當代舞蹈節的藝術堅持——看“Elusive”雙舞作專場 | 聯合早報

“觸·當代舞蹈節”邁入第十五個年頭，由於疫情影響，今年呈現的是第十四季。這個系列的規模比以往小，主推人·舞團“Elusive”（意為“難以捉摸”）的雙舞作專場。“難以捉摸”一詞常與當代舞蹈相聯繫。舞蹈常通過肢體動作呈現當下的感受和能量，而當代舞正是如此。儘管它常常難以言表，但通過肢體動作傳達的能量深刻影響觀眾體驗，這正是當代舞的魅力所在。這次舞團邀請了意大利的Ginevra Panzetti和長期駐團的韓國編舞家金在德與新一代舞者合作。

開幕的雙舞作是金在德的《聖詠》（Chorales，前譯作《合唱團》）。金在德不僅是編舞家，還包辦了每支舞蹈的音樂創作。這次，他運用聖詠音樂形式作為作品主線。金在德提到，他拋棄了以往爆發力及快節奏的經典元素，選擇了更為流暢、緩慢且富有質感的表現方式，給予觀眾更多的想象空間。

《聖詠》開場由演出富有感染力的新加坡籍舞者陳紫音展開，她以柔軟且流動性高的動作緩慢移動。其餘五位舞者緩緩從舞台兩側登場，先以肩並肩的雙人組合穿梭舞台，隨後合體形成一組六人流動性不間斷的羣舞，搭配金在德經典的“金氏”音樂貫穿整隻舞蹈。澳大利亞籍舞者Billy Keohavong憑藉其柔軟細膩、流暢順滑的質感表現令人着迷。

作品以單一的手法呈現，沒有傳統結構的發展，展現出聖詠式的簡約風格。金在德採用了高度重複的元素，通過不間斷的速度轉換來呈現他對瞬時感覺的體驗。金在德這次大膽拋棄以往爆發力十足的動作，在放慢節奏的同時放大動作細節，體現了他對自己舞風的新詮釋和發展。當動作變慢時，舞者們缺乏由內而發的意念，整體表演顯得有些“空洞”。舞蹈動作的本質是一種通過信念產生力量的藝術表達。舞者們雖然擁有巨大的爆發力及技巧，但缺乏內在的精神和信念，在金在德舞蹈語彙的質感裏顯得力不從心。舞者們必須深入瞭解自己的身體，並找到自己與作品的關係，同時需要探索內心深處的信念。《聖詠》是一支讓舞者體力透支的舞作，但它不僅是肢體動作的展現，更是一種藝術信念的深入詮釋。

《馬勒伯朗什——丑角羣》（Malebranche — Harleking Multitude）作品靈感源自意大利16世紀中期的藝術喜劇。（人·舞團提供）

舞者表情須自由切換

當晚另一個作品《馬勒伯朗什——丑角羣》（Malebranche — Harleking Multitude）由意大利／德國編舞組合Ginevra Panzetti和Enrico Ticconi創作，展現了歐派的舞風。作品靈感源自意大利16世紀中期的藝術喜劇（Commedia dell’Arte）。這種古老的戲劇形式最顯著的特徵是演員戴面具，扮演類型角色。然而，這次編舞者決定不戴面具，以表演者真實的面部表情為基礎。這也意味着，舞者必須具備足夠的能力去詮釋身體上的張力和麪部表情。

演出開始時，舞者以臉部開懷大笑和身體顫抖的姿態，結合類似笑聲的噪音，呈現充滿幽默感的畫面。動作採用了稜角分明且富有雕塑感的設計，視覺上偏向形體劇場表演，與上一個作品截然不同。作品沿着這樣的思路發展出許多獨特鮮明風格。結構上層次感較少，但非常注重角色詮釋的細節及能量。舞者須要在歡樂與嚴肅表情之間自由切換，對這五位舞者而言無疑是種挑戰。儘管如此，編舞家巧妙運用音樂和服裝設計，營造出濃郁的歐式文化氛圍。

此次演出在濱海藝術中心的星展基金會户外劇場，的確為舞蹈節帶來了許多挑戰，比如舞台技術的限制、周圍環境噪音和城市燈光的影響。尤其是在一個經常舉辦免費活動的場地舉辦收費演出，舞團須要耐心引導觀眾理解場地與收費無關，而與節目品質息息相關。理想的藝術生態須要多方面的支持和維護，這次演出展現了這種挑戰，和舞團對藝術的堅持。

（作者是自由舞蹈藝術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