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島與島之間 | 聯合早報

法蘭西電影圖書館主催的七小時修復版《拿破崙》大功告成，現場音樂伴奏那場票價昂貴，而且戲院偏遠，反正隔一星期配上聲帶的“貧民版”會正式公映，都已經遲了幾乎100年，再等數天沒什麼大不了。1927面世的默片，當年4月嘉尼耶歌劇院首映導演Abel Gance親自操刀，剪了個四小時特別版招待耐性有限的達官貴人，5月在阿波羅戲院則放映9小時22分完整版，此後多番剪短又加長，加長又剪短，簡直令人想起俗語“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之前看過最長的版本，是1989夏天巴黎市政局紀念法國大革命200週年那次，在廣場搭帳篷放映，將近五小時。適逢其會，帶着觀賞世界第八奇景心態，因為最後一卷菲林恢復了原版的三銀幕合體，不看對不起自己。但是三腳貓遊客對法國曆史一知半解，加上法文最多半桶水，叨陪末座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等到石破天驚的一刻——的確非同凡響，四方銀幕霍一聲擴展成三倍面積闊銀幕，刺激比今天的IMAX有過之而無不及。內容呢，就實在非常抱歉，完全應了新浪潮經典《廣島之戀》瑪嘉烈特杜哈絲（也作瑪格麗特·杜拉斯）寫的著名對白：“不，你在廣島什麼都沒有看見。”

攸忽三十五載，法國長麪包可沒有白吃，再不敏也略有寸進，譬如序幕童年拿破崙念寄宿學校，地理老師講解法屬島嶼，毫不客氣稱科西嘉為蠻荒之島，於該地誕生的小弟弟滿臉不悦，筆記本徑自寫下“科西嘉是美麗島”，我就不禁嘴角泛笑，這樣輕描淡寫描繪驕傲三歲定八十，當年附庸風雅的遊客當然聽不懂。神來之筆，是下課前老師福至心靈，用粉筆在黑板圈了一圈説：“差一點忘了這個小島！”是聖艾蓮島（也作聖赫勒拿島），拿破崙最後被軟禁在此，鬱鬱而終。島與島之間，他活了囂霸的一生，鏡頭裏那雙眼睛若有所失，彷彿聽到事先張揚的命運。也是“島產”的我也聽到了——你可能不知道，巴黎雖然位處盆地，所屬區域叫法蘭西島。